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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从张家逃出来的?”
明明纹着东北本家的麒麟,却不承认自己是张家人,还改了姓,张启山一时间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性。
“军爷这个‘也’字用得极妙。”朝兮重新换上无懈可击的笑脸,“我说了,我不是谁家人。”
张启山皱眉沉思。
换在以前,叛逃出本家的人不是没有,但大部分都死了。如张启山这样,能逃到长沙还当上堂堂布防官的,寥寥无几,更多的人,无非是隐姓埋名过得残生罢了。
而他借的还是爷爷张瑞桐的势力,赔上了他爹的一条命,才有这般气运。
不过现在,张家分崩离析,甚至本家早已搬迁出了长白山,趁乱叛逃的人不知有多少,何必执意隐瞒?
张启山暂时想不明白,准备换个话题。
“你跟着日本人的军列来到长沙,究竟有何目的?”
朝兮无谓地耸了耸肩,说:“搭个顺风车罢了。这辆军列最后会停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去处。”
“可你偏偏就到了长沙。”张启山盯着那双无神的眼睛,“你信不信,我也可以把你关到牢房里?你想好了再来回答我。”
“我信,当然信。”朝兮捏一捏拳头,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那军爷信不信,就算眼睛看不见,我依然可以把你们三个都打趴下,哭着叫我爷爷。”
张启山和副官的脸色唰的一下就黑了,赛锅底一般。唯有从头到尾没开过口的齐铁嘴一脸煞白,霍地站起身,战战兢兢地往外挪步。
齐铁嘴心里嘀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们三个张家人打架就打架,可别溅我一身血。
张启山一个眼刀过去,副官就一把拎住了齐铁嘴的后脖颈,像提小猫一样提了回来。
“要不要试试?”朝兮笑眯眯地问。
张启山压制着怒火,他很少与人在口舌上争一时之快,可朝兮摆明了要激他动手。就在这时,副官按住了他的肩膀。
“佛爷,我来试试。”
为免惊动了太多人,比试地点就定在了客厅里,副官把两侧的沙发和茶几都移到了角落里,留出一大片空地。张启山和瑟瑟缩缩的齐铁嘴仍坐在主位的沙发上,成为这场武斗唯二的观众。
副官的身手,放眼长沙城也是排的上号的。
但结果却是惊人的一边倒。
几分钟后,副官被反剪双手压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齐铁嘴惊呼:“他不是看不见吗?这是……”
“二爷的听声辨位。”张启山沉声道。
九门人家家都有自己的绝技,但这听声辨位对耳力的要求极高,唯有二爷二月红家这种戏曲名门,对声音极度敏感的,才能练有所成。
他想起在火车上时,朝兮在黑暗中,只凭着手枪轻微的机械响动就确认了他们的位置,打穴、夺枪、开枪一气呵成,一看就是练的炉火纯青了。
“听声辨位就听声辨位,什么二爷的三爷的。”朝兮颇是不屑,转而拍了拍副官的脸颊,笑言:“叫声爷爷来听听?”
副官忍着没吭声。
虽然看不见,但朝兮能想象出身下这个人瞳孔充血、脸色发青的模样。
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后,有人在他身旁蹲了下来,然后握住了他的手腕。
“日山的确不是你的对手。若论单打独斗,或许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但你的身手再高明,也没办法躲过机枪扫射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朝兮反手也握住了张启山的手腕,不过被什么东西硌着一下掌心肉。朝兮想了一想,大概是镯子之类的东西。
他道:“我学的是武术不是法术,机枪扫射我自然躲不过。但我保证会拖着你们其中一个一起下地狱……要赌一赌么?”
张启山沉默了一瞬,继续劝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但我猜你来到长沙,不是为了跟我赌生死的。想想你的名字,你难道真要朝生夕死?”
朝兮有片刻的停顿,随即挣脱了张启山的钳制,放开了副官。
“开个玩笑而已,你们想死,我还没活够呢。”朝兮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张启山连忙把副官扶起来。
“到底是年纪轻。这位副官,怕还没有二十岁吧?再给你五十年,说不定也能打得过我。”
张家人普遍长寿,五十年,可能是多少人的一辈子了,说在他的嘴里便也如此轻松随意。
那他活了多少年?
深知张家人长寿不老的张启山注视了他半晌,忽然道:“做一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你帮我打开那口哨子棺,我帮你治眼睛,放你离开。”
“我需要你放?”朝兮凉飕飕一笑,“军爷,我的眼睛又不是全然瞎了,可打开那口哨子棺,却是玩命的买卖。”
“你不同意?”张启山瞥了一眼门口,做好了机枪威慑的准备。
下一秒却听朝兮道:“我同意,但是得加码。”
张启山失笑:“你还要什么?金条?女人?还是想当官?”
乱世之中,这几样是绝对的硬通货。
“呸。俗气。”朝兮啐了一口,“我要你给我找到长沙城最有名的算命先生,给我算一卦。”
话音刚落,张启山和副官齐齐看向了那位“长沙城最有名的算命先生”,而那位算命先生脊背一寒,几乎要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成交。”
张启山拍板钉钉,齐铁嘴无语凝噎。但他还想再努力挽回一下,于是小声对张启山说:“佛爷你是知道的,他是张家人,我这三不看最要命的就是……”
这声音却瞒不过朝兮的耳朵,因笑道:“刚才一直不说话的这位,莫非就是长沙城最有名的算命先生?”
齐铁嘴拼命摇头,却被张启山转眼出卖:“正是。”
“原来如此。不过我可得纠正一句,如今天灾人祸国将不国的,国家都危在旦夕了,哪儿还有什么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