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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嬷嬷被曾氏这动静惊得一跳,以为主子是在痛悔自己没把女儿养好,想了想忙开口宽慰:“老夫人也是心疼五姑娘,父母爱子女人之常情,老夫人您也莫要太过苛责自己,得仔细着自己身体才是。”
曾氏却似听不见她在一旁说话,继续自顾自地道:“前些日子媒人提到京兆府尹的小儿子时,我当时就不该犹豫!”
说着再次叹气,神情越发懊悔:“要是当时我就把那婚事应承下来,我铁定就把玥儿给禁足不让她去那个什么赏花宴!不去那什么劳什子赏花宴,她就不会摊上这么些糟心事!唉,我现在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说着又连连拍了两下矮几,模样就似错失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
朱嬷嬷闻言,嘴角没忍住轻轻抽搐了下,刚要出口宽慰的话也当即被堵在了嗓子眼。
这人敢情是在后悔这件事啊?
正想着,一直在唉声叹气的曾氏忽地就转过脸来,一把捉住了朱嬷嬷的手,“少梅,你说有没有办法让京兆府尹的小儿子愿意坚持把玥儿娶回家去?”
少梅是朱嬷嬷的名字,曾氏一直这般称呼她。
朱嬷嬷怔愣了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满心不解问道:“老夫人的意思是?”
也不知曾氏想到什么,此时整个人复又支棱起来,“就是让京兆府尹的小儿子自己去跟他父母说非玥儿不娶啊!比如我们可以找人放出话去,说他与玥儿早有了婚约,又或是想个什么办法让两人当真有点儿什么。”
曾氏两眼越说越亮,似魔怔了一般,忽地又放开朱嬷嬷的手,蹭地站起身在房中踱起步来,边走边道:“没错,肯定有办法的!我听媒人说了,那杨公子对玥儿是有好感的,说不定还真的能谋个出路。”
见曾氏这般疯魔,朱嬷嬷一颗心咯噔一沉,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
京兆府尹姓杨,是寒门出身,当时媒人提到杨家时,曾氏心里嫌弃人家门庭不够显赫,还嫌人家京兆府尹的小儿子不够文采斐然长得不够英俊倜傥,冷着脸就把这事给拒了。
媒人走后,她还在背地里和自己抱怨那媒人对五姑娘的事不上心,老用这些货色来打发她,如今竟又打起了这家主意
可关键是你想吃回头草,那也得有草给你吃才行啊!
她这几日已经听到确凿风声,人家京兆府尹已经为自己的小儿子定了翰林傅学士的孙女。傅学士的孙女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呢,两家如今连婚期都给订好了。
之前她见曾氏对人家那么不屑,这消息听到了也就算了,实在不敢说出来讨曾氏嫌。如今曾氏竟这般魔怔,看样子这盆冷水是不泼都不行了。
想着,朱嬷嬷一咬牙开口道:“老夫人,老奴看这事怕是不成。”
曾氏脚步顿住,唰地转身,一脸冷意地朝朱嬷嬷看去,那眼神仿佛是要吃了面前人一般。
朱嬷嬷心里突突跳了几下,垂下眼睑继续硬着头皮道:“不瞒老夫人,老奴前几日已经听说了,京兆府尹的小儿子已经和翰林院傅学士的孙女傅七小姐定亲了,婚期就定在了来年夏末。”
“什么?”
曾氏如遭雷击,身子踉跄了下,一脸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定亲了?怎地这么快?我不是十几日前才拒的他们吗?怎地一下子就定亲了?”
还是定的傅七小姐!
曾氏不信,扶住罗汉床上的矮几冷下脸道:“傅七小姐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傅学士那老顽固怎会愿意把自己的宝贝孙女嫁给那么个平庸男子?你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朱嬷嬷听了只得露出个一言难尽的神情。
她只是下人一个,人家京兆府尹的小儿子是否平庸她不知道,不过连傅学士都称赞过才华横溢,过两年必能进士及第的后生,相信再平庸也平庸不到哪儿去吧?
只是这话她可不敢对曾氏说,想了想还是重重点了下头,无比肯定道:“之前老奴外出办事,碰见了之前上门说媒的夫人,听她亲口说的。老奴当时也是不信,又想办法打听了下,确定这消息千真万确。”
曾氏终于无话可说,再次一屁股跌坐在了罗汉床上,心头袭上一股憋屈悲愤,当即将罗汉床上的矮几拍得砰砰直响。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难道玥儿当真只能入那盘丝洞不成?”
不然呢?
朱嬷嬷忍不住在心里接上一句。
只是腹诽归腹诽,她实在不能继续眼睁睁看着主子再打什么歪主意惹出更多麻烦。
毕竟主子麻烦少一些,她这个贴身伺候的也能安稳些。
为了自己的安稳日子,朱嬷嬷只得继续冒险劝道:“老夫人,老奴倒是觉得您方才在海棠苑劝五姑娘的那番话说得极好。”
曾氏怔住,“我劝玥儿的话?什么话?”
朱嬷嬷:“您之前劝五姑娘接受潘五公子的那番话啊!老奴当时守在门外,听您那般分析,觉得说得可真是对极了!”
曾氏恍然。
可说实话,之前她的确劝女儿接受潘五,可她那时心里其实在盘算着其他办法,只是办法还没想出来,她只得暂且拿那套说辞去哄住女儿罢了。
听朱嬷嬷方才那说话的语气,似乎是还有什么下文。
曾氏想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眸望了过去,“你这话怎么说?”
朱嬷嬷见主子愿意听,忙凑近了些,低声道:“老夫人您想啊,潘五公子虽说花心,可花心了这么些年一直都还没娶妻,没准就是还没遇到那个能拴住自己心的命定女子而已。一旦遇见了,浪子回头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这潘五公子在赏花宴上明明自己是被咱们五姑娘拽下水的,可他落水后也没恼,也没抛下五姑娘不管,反而顶着要娶妻的风险在众目睽睽下将人救起,老夫人您说为何?”
曾氏心头一震,目露惊诧,“你的意思是,那潘五看上了咱们玥儿?”
朱嬷嬷并未作答,只意味深长笑笑。
曾氏见了,方才堵得不行的一颗心忽地就似被什么疏通了一般,若有所思地缓缓点了下头,“你说得没错,看样子那潘五是真的对玥儿有心的,要不然也不会这般行事。”
朱嬷嬷见主子终于上了道,忙再接再厉,“老夫人所言极是,既然潘五公子对五姑娘有心,五姑娘帮潘五公子收心那也不见得就是件难事。您看安勇伯府的谢三公子,那不就是个极好的例子吗?”
曾氏听着,心底又是一颤。
那安勇伯府的谢三公子没成亲时就是京城中的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后来娶了个外表绵软可爱的妻子,结果那妻子竟是个外表绵软内里凶悍的河东狮,硬生生就把那谢三给驯化了,成亲小半年便逼得那谢三退出了纨绔圈。
那谢三退圈时还特意在京城有名的金玉楼里摆了盛大的退圈宴,闹得轰动一时,连她这个深居内宅的夫人都听闻了这桩八卦趣事。
想着,曾氏的一双眼当即闪过一抹精光。
谢三娶的河东狮不过是个小副将之女,人家都能凭自己本事闯出这么一番光景,她女儿好歹也是侯门嫡女,又岂会比那小副将的女儿差?
朱嬷嬷见主子双眼闪着亮光,神色越发松快下来,心里终于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避免主子心思反复,她又继续给主子刚亮起来的期盼加了把柴,低声道:“再者,正如老夫人方才劝五姑娘所说的一样,那潘五公子可是宁信伯府唯一的嫡子,府里除了他便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庶弟。那庶弟样样都差强人意,啥都抢不过潘五公子。
宁信伯府本就子嗣不丰,宁信伯可是盼子嗣盼得眼珠子都要掉了,五姑娘若真嫁进去,为世子诞下嫡子,这宁信伯府还不得把咱姑娘供起来啊。如此一看,这门亲事虽来得突然,倒也比那些男丁多人口多的府邸要强上不少。”
一番利弊剖析下来,若说之前曾氏只是豁然开朗心中舒快,此时这番话便是让她似吃了秤砣一般,真是越想就越觉得这门亲可取之处甚多,满心的烦躁再也不复存在。
朱嬷嬷见曾氏被彻底说服,心中大定。
然一转念想起另一个问题,复又生出忧虑,怯怯开口道:“只是也不知宁信伯府那边对此事做如何想,按理该会在这几日上门提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