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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淡云见夏清允惊讶看着自己,遂抽出自己的一只手,覆在夏清允的手背之上,轻轻握着,粲然一笑,“姐姐,我以为人生在世,不只有情爱一事,女子也不只有相夫教子这么一种活法。
生命可贵,一生匆匆,我不想浪费时间在委曲求全上头。我只愿来日华发生时,回首往昔,能毫无遗憾地道一句无负韶华。”
她神情依然透着几分虚弱,可此时的她笑容恬淡泰然,一双眸里的光比夜里最亮的星还要璀璨逼人。
夏清允上次在诊室里便见过她用这般坚定的目光看着自己,也是从那时起,她清楚看到面前人在柔弱外表下,包裹着的那颗坚如磐石之心。
只是尽管如此,今日的所见所闻,依然深深震撼到了她对面前人的认知。
若是前路荆棘丛生,那我便把荆棘踏成坦途!
好!说得真好!
夏清允想着方才听到之言,一时间只觉心中激荡,眉眼的忧色终于被明朗舒畅的笑容取代。
她紧握住苏淡云的手,畅快道:“妹妹当真是好样的!别看我虚长你几岁,我也只是虚长了年纪罢了,见识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长!亏我还一直自诩活得洒脱通达,瞧不起那些扭扭捏捏的高门闺秀,殊不知自己也就懂得后宅方寸间的皮毛而已,真真是肤浅至极!”
苏淡云听她竟毫不顾忌颜面,如此大刀阔斧地剖析自己,吃惊之余也是颇为佩服她的勇气。
只是对于夏清允方才所说的这一番话,她还真不能完全认同,忙否认道:“瞧姐姐说的什么话,姐姐这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在我心里,姐姐可比许多夫人小姐的胸襟眼界要宽广得多,妹妹实在不认同姐姐这般责骂自己。”
她这话全出于真心,方才对方劝她之言虽有让人窒息之处,但她知道那也是因为出于关心所致,在她心里,夏清允始终就是方才自己所说那般真诚待人、仗义爽朗。
夏清允见她突然认真称赞自己,不禁怔愣了下,回头又觉得她这认真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就爽朗笑了起来,道:“妹妹对我这般称赞,难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不是妹妹自己吗?”
说着,想到另一件事,她不禁又收住笑,担忧问道:“只是妹妹,永定侯若真是对你动了心思,你的和离书怕是更难拿到手了,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这问题苏淡云自己也意识到了,她垂下眸,默了默,道:“行宫那边听说在中秋之前就要竣工,那时侯爷便会正式搬回侯府,我想最好能在他搬回来前成功和离。”
夏清允听着,在心里飞快计算了下,不禁一惊,“中秋之前,那就只剩下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了呀,这么短的时间,你如何能办到?”
苏淡云耸耸肩,笑道:“我也知道时间紧张,但如果等侯爷彻底回来日日待在府里再行动,这事便更难办到了。”
“这倒也是。”
夏清允若有所思点了下头,忍不住拧眉思索起来。
苏淡云见她这般,遂又忙笑着补充道:“其实我已经有初步的想法了,只是目前还在斟酌,希望能多斟酌出几个可行方案。”
说着,想起师父在梦中对自己说过的话,便安慰道:“姐姐不用担心,世事变幻莫测,没准我们认为的绝境很快就能柳暗花明,我们也不用太过忧虑,只需努力走好眼下的每一步便是。”
夏清允听罢,再一次被她说服,心里也是越发佩服她的眼界见识,不禁望着她的脑袋叹气感慨:“妹妹呀,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都是什么做的呀,怎地有这么多通达的见解?你若是不做郎中,倒真可以开个学堂,救救这苦海中的芸芸众生。”
苏淡云听罢灵光一闪,俏皮眨眼道:“姐姐妙计,你说若我现在就出家为尼,一边游历开导众生一边医术救治病人,侯爷应该会许我一张和离书吧。”
“想什么呢!”
夏清允当即敲了她脑门一下,随之佯装严肃凶道:“你敢给我出家试试,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就惩罚性的伸手在她腰窝上挠了一下。
苏淡云最受不得痒了,当即就缩着身子大笑着求饶。
夏清允见她这般,不仅没有收手,反而又继续挠了几下,两人很快笑闹做了一团。
正在院里煎药的锦善和茉香,听到屋子传来的欢笑声,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欢喜神情。
宣平侯府问淞馆中,衔山正蹲在院中的秋千架前,拿着小鱼干卖力投喂,试图劝花团把那小鱼干吃下。
然花团一直摊在秋千上头,伸直了身子,任衔山说干了喉咙也依然一动不动。
今日又是一个晴天,顶头的枝叶将阳光打碎,暖人的光如金箔般洒落下来,铺满了花团一身。它十分享受地眯着琥珀色的大眼,长长的尾巴从秋千上耷拉下来,时不时就懒洋洋扫上两下,全程把这刮躁的活人当成透明。
衔山契而不舍连哄带劝,可惜拿着小鱼干的手都要晃酸了,小主子就是不肯给自己一个面子,终于不得已停下来歇上一歇。
只是看着小主子这肥瘦匀称的身段,他想到什么,随之转过头来望向屋前的桂花树下,看着那边躺在醉翁椅上那大主子的完美身姿,他不禁就啧啧赞叹起来。
还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狸奴,这身材怎地就一模一样呢?
只是大主子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可这小主子怎的也能在美食之前不动如山?这自制力简直让他自愧不如啊。
他记得花团小时候明明是个小馋猫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长进的?
燕乘春听着衔山的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忍不住抬起眸来,目光扫过那边的一猫一人,随之又面无表情地把目光重新移回到手中册上,不疾不徐开了口:“难道不是因为懒?”
听见主子突然发话,衔山不禁一怔,一时间一头雾水,不知主子所指。
燕乘春见他没懂,便又再次悠悠开口:“它现在都懒成精了,连嘴巴都不愿动一下,恨不得你把吃的捣碎了直接给它塞到胃里,你就这样拿着一整条鱼干在它跟前晃,它能理你才怪了。”
衔山听罢,当即恍然。
怪不得每次弄碎的鱼肉小主子磨磨蹭蹭都能吃完,唯独这小鱼干自从买了回来它就没动过一根,敢情是懒得嚼啊。
衔山望了望手里的鱼干,想着实在不能浪费,便打算起身将其捣碎了给花团喂下。
谁料正站起身来,一只毛茸茸的白爪就伸到了眼前,朝他拿着小鱼干的那只手懒懒地扒拉了两下。
衔山怔住,一动也不敢动。
那白爪子见他不动,又随之扒了扒。
终于,衔山明白过来,试着将那小鱼干往小主子嘴边递了递,结果就看见花团勉为其难地张开了,又勉为其难地将那小鱼干衔在了嘴里嚼了嚼。
衔山喜出过望,当即激动惊呼:“公子!花团它它它它它竟然听懂你说的话了!”
原来养狸奴也是要用激将法的呀,他真是大开眼界了!
燕乘春闻言,淡淡朝花团望去。
花团似有所感,同样淡淡瞥了自己主子一眼,那眼神似是挑衅又是在控诉,随之又继续用自己的行动反驳主子方才的评判。
燕乘春看着,唇角微微扬起个好看的弧度。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
想着便把目光收了回来,将手中的册子翻过一页,待看完那上头的内容,唇角的弧度不禁就又大了一些。
呵,还真是有主人治不了的。
落发为尼讨和离书?
还真亏她想得出来。
燕乘春想象了下永定侯看着妻子出家后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就很不厚道地窃笑了一声,他一边愉悦笑着一边又翻过一页,紧接着那窃笑便渐渐凝在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