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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远应允,“甚好。”
简短交流后,二人结束通话。程梅梅已提前为唐明远备好餐食,他致谢后便落座进餐。程梅梅不感饥饿,询问:“稍后我陪你归返?”
“无需。”唐明远啜饮热汤,神清气爽,“小瑾将至。”
程梅梅淡笑,未再追问。唐明远餐后再次致谢,随即先行离去。他尚不能懈怠,须继续投身工作。
程梅梅待其独处,方提问:“那幼女情形如何?”
“无力回天。”唐明远直言不讳,边啜酸奶边说,“生机已绝。”
程梅梅叹息,心中早有预期。她知师门之训,遇难必救,生机尚存,决不轻言放弃。然而生机之辨,玄妙难测。张黎曾言,有时心跳全无者生机未绝,而表象轻伤者生机已断。
唐明远承受之重,但他非神,能施以援手,却难逆生死之数。
“受伤否?”程梅梅语气关切,“那人对治疗无碍乎?”
唐明远薄唇轻抿,仅吐出三字:“七星断。”余言未尽,神色黯然。
程梅梅察言观色,不再深究。唐明远心中不快,人之常情。待楚瑾到来,三人送其上车,程梅梅方驾车返家。
车上,唐明远怀抱靠垫,神情凄苦:“瑾,吾身异味。”
“嗯。”楚瑾伸手,巧克力入唐明远口。
唐明远细品,楚瑾再给一颗,淡然说道:“生死由命,非汝可控。”
“恶医院。”唐明远眸光微垂,语气坚决。
唐明远身为医者,却对医院怀抱厌恶,程老与张黎皆不知情。
楚瑾语气决断:“不喜则勿入。”
唐明远侧目,沉默不语。
楚瑾轻戳其颊:“习性懒散,突受刺激,心中必苦。”
唐明远眨眼,楚瑾续言:“汝自谓超脱,实则心有抵触。”
“嗯。”唐明远因治病频繁出入医院,渐生麻木,自以为已无畏医院,又感念程老、张黎美意,及张黎为其争取之职,不忍负人之好,更不愿负心意。
张黎未曾察觉,唐明远在抢救室等待救治伤者之际,情绪已然波动异常。
楚瑾深知唐明远,正如唐明远了解他一般,言辞锋利地指出,“若无今日之事,虽心中或有不适,但你仍将坚持,或许不久便习以为常。然,今日……除抢救之外,难道别无他事?”唐明远沉吟一声,简要叙述了今日发生之事,楚瑾闻言皱眉,唐明远握住楚瑾之手,已知楚瑾欲拥抱自己,只是尚未沐浴,“无碍。”
楚瑾轻抿嘴唇,注视相握之手,深情地在唐明远手背印上一吻。
归家后,唐明远即刻沐浴,因晚餐不久,尚不饿,遂陪伴楚瑾用餐。楚瑾提议,“散步吧。”唐明远应允,取了一件外套让楚瑾穿上,二人向张婶招呼后,步出户外。
张婶询问儿子,“是否发生何事?”张强亦有所耳闻,简要叙述了经过,“妈,发生了什么?”张婶听后脸色骤变,咒骂一句,回忆道,“当年小唐年幼,体弱多病,常住院,曾遭遇一次骚乱,那名男子之子未抢救过来,持刀冲入儿科病房……小唐的主治医生即在此次事件中遇难。”张强语塞,无言以对。
户外,楚瑾忽然说道,“背我。”唐明远应声蹲下,楚瑾趴在其背上,唐明远挺身前行,楚瑾问道,“还记得吗?”
“嗯。”唐明远沉重地呼出一息,那日,女医生与护士本可逃生,她们却选择了坚守,为病榻上的幼童挡下灾难。唐明远首度目睹大量鲜血,四名孩童的病房中,两对家长及时护住自己的孩子,而他,与另一名女孩,孤身无援。女医及护士虽心生恐惧,仍坚守职责,护佑无辜。
“她们本可自行撤离。”唐明远语气坚定,“世间或有败类,但医者仁心,救死扶伤为首要,岂料……”
楚瑾轻抚唐明远面庞,唐明远转头轻吻其手心,“那男子之子,因他延误救治,患儿溺水得救,未及时送医,反而迷信邪术,荒唐至极。待送至医院,已无力回天。”
唐明远曾入住一小型医院,唐山闻讯后携其前往,一边救治一边搜寻线索。唐明远当时体弱,水土不服,高热难耐,唐山急忙将其送医,住院后服用中药,以求有人照料,岂料遭遇此等变故。
唐明远语气沉重:“那孩子,医师竭尽全力,然生机已断,无力回天。护士新婚不久,渴望母职,常以梨膏糖安抚患儿。邻床男孩,不惧针扎,却为糖哭闹,捏管求血,只为糖饵。”他自认遗忘,却对细节了如指掌。
楚瑾深知,此乃唐明远终身梦魇。事后,唐明远久病,唐山愧疚,深居简出,悉心照料。楚瑾首次闻知详情,心疼不已。
“师父鲜少伴我,饮食皆由他人定时送至。或许因我容貌,医护皆对我关爱有加,同室之人也常送水果。”唐明远携楚瑾步归,“她们待我甚善。”却叹好人未得好报,“我不喜医院。”
楚瑾低语:“糖糖,你更恨那无力感。”
唐明远唇动,终言:“勿呼我糖糖,应称老公。”
楚瑾轻唤:“老公。”
唐明远闭目忍泪,“小瑾,医师愿救死扶伤,尤爱孩童,因其人生尚在起始。”
楚瑾断然言:“我深知。”他对唐明远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唐明远今日所遭遇,触动往昔创痛,其内心所受重创,唯有自我压抑冷静,舍小我救大我。
“医院,非吾等必去之地。”楚瑾决然道,“另辟蹊径,开设诊所。郑老已将《群鸡逐日图》送达,置于显要,伸手可得,望之慰藉。”
唐明远微应,声音中满是依赖:“小瑾,莫离我而去。”
楚瑾眼含热泪,语气坚定:“绝不!我定伴君左右。”
张黎归家,时针已指九。程梅梅备酸面以待,仅以素菜蛋为食,张黎心绪沉重,肉类不入口。沐浴更衣后,张黎紧拥妻子,方坐定用饭。程梅梅问:“今日情形如何?”
张黎微露疲骨,语调沉痛:“两位未能挽回,四人仍在重症监护。然而……有孕妇产下龙凤胎,婴儿置保温箱中。同事言,若无师弟,二子恐亦难保。唯孕妇子宫不保。”
程梅梅忽问:“死者中,有幼女否?”
张黎叹息:“确有。伤势过重,无力回天。”
程梅梅忆起:“对了,小唐提及七星针断,此是何意?”
“‘七星针’?”张黎陡然抬头,目光锐利地射向程梅梅,“详述。”
程梅梅简要概述了情况,“我询问小唐是否干扰了孕妇的治疗,他只字未提七星针。既然你确认母子平安,想必无碍。”
张黎无心用餐,急切地拨通程老电话,简洁地传达事件后追问,“师父,若七星针未断,孕妇是否……免于子宫切除之苦。”
“七星针……”程老沉重地叹息,“唉。”
张黎牙齿紧咬,无奈感叹,“至少生命与胎儿得以保全。”
程老稍作犹豫,“小唐的处境堪忧,出师不利,首日便遇此棘手之事。”
张黎追问,“师父,究竟何故?”
程老再次叹息,“我曾听师兄提及,小唐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