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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弦不与她争,她本就是寡言的性子,只道了句,“浅碧,我不与你争,你疼惜的是娘娘从前,我考虑的却是娘娘的将来。”
浅碧咬牙,别过脸,眼里也有了丝湿意。
她抬袖狠狠擦了下脸,却忽地踢到什么东西,低头惊讶了声音,“小姐,你看。”
车厢的座下,分明落着一只小药箱,与她们带上来的另一只模样相同,只是略旧一些,也无怪浅碧吃惊。
沈骊珠认出那是她当日舍弃在鹊桥仙的药箱。
没想到被他一直收着。
眉睫微颤,骊珠从那上面移开眼,拿了方素白的帕子出来,给浅碧轻擦了泪,“好了,你这傻丫头,怎么跟人生气,倒是把自己给气哭了?”
朱弦冷艳地抿起唇,心下略微黯然,却见骊珠忽地变了脸色,抵唇隐忍地低咳了几声。
“娘娘,您没事吧?”
沈骊珠另一只手轻轻抬起,素白裹银的袖滑落,露出一截秀气白皙的手腕来,示意自己没事。
手心却是收紧了那方帕子。
朱弦是他的人,她不敢叫朱弦知晓,也不想令浅碧担忧,所以都瞒着,谁也没告诉。
她自己配制了些许药丸,勉强有些效用,只是她习的是医,对这种夷地传来的蛊知之甚少,并不能解。
骊珠分明摇头说自己没事,朱弦却不知为何心下隐约有丝不安。
…
有龙璃禁军护送着太子仪驾回京,整支黑甲铁骑隔得很远都透出一种寒光冽冽的肃杀之气,就算途经的地方偶有山匪窝点藏伏,也没有谁敢不长眼的来打劫这样一支队伍。
一路无事。
没有来时的星夜奔袭,马车走走停停,遇驿站补给,但遇城池不入。
若是荒野,为了照顾女眷,快到黄昏傍晚时,必会停下扎营。
骊珠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偶尔下来走一走,其他时候几乎一步不离马车,连吃食都是浅碧或朱弦下车取的。
虽然行路辛苦,但一应吃食竟然并不粗糙。
浅碧有些庆幸地道:“好在这些食物清淡,否则小姐本就胃口不佳,吃外面那些油腻的炙肉,定然一口都吃不下。”
她以为是太子矜贵,哪怕在青山绿野之地,也精致讲究。
却不知,其实太子年少时曾在军营里待过一段时间,跟将士们同吃同住,并不是非清水不饮,非华衣不穿,非佳肴不食。
他自己可以吃苦,但宁愿耽误行程,也要每日让厨子做精致的吃食,不过是因为舍不得骊珠也跟着受苦。
骊珠偶尔也确实能多用上一些。
听得这样的消息,李延玺眉头略微舒展开来。
下一刻,又拧起。
她有时会下得马车来透气,面上覆了纱,腰身被珍珠色的衣裙束得极细,转头跟那碧衣的丫鬟说着话儿,微露出的颊与眉眼却是苍白的。
在瞥见他的身影时,她会收起那种轻盈放松的神色,避开他的眼神,很快回到马车里去。
一次,两次。
一日,两日,一连几日……
皆是如此!
他的耐心已经快要用尽!
李延玺那幅墨色的袖间,白皙长指逐渐收紧,眉眼里也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阿姮,哪怕孤向你解释了圣旨的事,你也依旧视孤为敌,仇恨着,如今连一面都难忍,是么?
可是,不论你愿不愿,你就已是孤的妃子!也只能是。
太子眉眼划出淡淡凌厉,他想,今晚,至少今晚,他要将这些话,告诉她。
不许她再逃避。
…
行了一日,浅白金色与玄墨色的华贵马车依次停下,今个儿择的地却是难得的秀致。
有密林,也有小湖,禁军在密林的外围再次扎营,冬尽春薄,还是燃起几簇篝火。
沈骊珠待在马车里,车厢壁上镶嵌着数颗夜明珠子,白日不显,一暗便透出薄薄光晕来。再加上一盏灯烛,足以将这方小天地照亮。
她如今性子沉静,耐得住寂寞,一本医书或一札游志,就能够打发大半日的时光。
只是,浅碧总怕夜晚天暗,看书伤了她的眼睛,又恐她回京路上日久弥长地待在车里,闷坏了自己,所以这个时候总是会哄沈骊珠下车散心。
“小姐,你猜猜浅碧发现了什么?”浅碧附嘴到骊珠耳边,声音惊喜地说道,“今日咱们停驻的地方,往林子里间走有一弯小湖,水竟然是暖的,那湖的周边还长了许多漂亮的花,也许还有药草呢,小姐要不要下车瞧瞧去?”
沈骊珠心念微动,几许思量,最终点头说了声,“好。”
“不过,春衫薄,夜晚还是透着凉意,小姐得先披上这个才行。”浅碧狡黠一笑,像是早知道骊珠会同意般,臂间早有准备地挽了袭披风,搭上骊珠的肩头。缓步下了马车,沈骊珠轻轻抬手,系上垂落在胸前的披风璎带,携着婢女浅碧,往密林间走去。
沿途遇到巡逻的龙璃军士,皆向她恭敬地行礼,“侧妃娘娘。”
沈骊珠微微蹙眉,并未回应。
这就是她不愿过多踏下马车的原因。自从那道封妃圣旨,李延玺身边的人,似乎都已认定她是东宫的人,改口唤她侧妃娘娘。
……她不喜这个称呼。
却不是计较正妃或侧妃的名分。
而是……
不喜这种被完全烙印上另一个男子标记的感觉。
就好像她今后就只能是太子侧妃。
但,沈骊珠就不可以只是沈骊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