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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一念之差负百福【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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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耳听准了,蒋良没有犹豫,找准方向一路狂奔。树木向后退去,远方夜雾里渐渐显出一座茅屋,就在王家桃园里。现下早过了桃子成熟的时节,那座茅屋应没有人守夜才对。蒋良绕过桃树,撞开房门。打眼便见地上有把朴刀,他飞身一脚,将其踢到角落。再回头,幸而不曾见到,然……

面前直愣愣盯着他的人中,有两人是他曾见过的:昨夜马车旁那个奴婢、和随身一名卫士。

剩下那个……

他已找到左右卫要缉拿的要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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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棠是被文雀摇醒。外间天已经黑透了。马车里没有小之的影子,远处的篝火倒是照得亮堂。“小祖宗都比你醒得早。”文雀一边数落她,一边纨好车帘,“大家都吃过了,就你还犯懒呢。”

天干物燥,小心别烧起山火。这是木棠下意识想到的。她接着却暗自摇头,整个人倚在车厢边,好像没了主心骨。商队能想的事,焉用她个小丫头来操心?她大可以继续睡去,继续在似梦非梦里惊慌失措、继续在心魔癔障中躲躲藏藏。昨日夜半起身,回房已到了清晨,她其实却并不困,或者说不敢困。午后她却执意要跟着小之一起眯一觉,就算是现下,她依然无可抑制地想要钻回马车里去。

她不过是不敢醒着,不过是不敢负责。

昨夜郭爷被敲门声所惊洒了墨,见她问及圣旨却反倒若有所思。“小四公子说,若你不来,有些事不必叫你知晓。可你若来了,必要时刻,恐怕得劳动你……”

先交在手里的,只有一封书信。

她很快却被此分去了注意。

那封书信实则也写得简洁。不过是交代说郭爷要忙顾行商,卢镖头得统领镖师,如有万一,需她木棠自己保护长公主别路而行——单她一个。没有郭爷、没有卢镖头,没有任何人随行作保,一切都得依托她这才开蒙的小丫头随机应变。“你既寻上门来,难道不就是想要出份力?”面对她的惶惶不安,郭蒙如是回应,“小四公子信得过你,郭某自然也得烦劳木棠姑娘、鼎力相助。”

可她什么都没有做。

守门郎要一一查点人马货物时她在装睡;赵老大轻声讥讽小之补觉时矫揉造作时她在装睡;商贾们为转移注意力闹将起来时她在装睡;蒋良险些解开轿帘时她在装睡;镖师义愤填膺为文雀出头时她依旧在装睡。前后打着圆场的是卞老,沉着小心不忘见机行事的是郭爷,时刻警醒又喝止了镖师的是卢镖头。她睡在马车里,就好像一切与己无干——她多希望一切与己无干!多盼着事事能有他人经手!就现在,她甚至都不想追去小之身边!要是没有跟着离京就好了,要是没有私下找郭爷就好了,要是不冒冒失失应下张公子请求就好了,要是……

不自觉地,她心中竟冒出和清淑院里一样的想法来:要是还留在王府上;要是还留在林府里;要是还做着她的木棠姑娘;要是还做着她的小小奴婢;要是不曾自作主张接下这烫手山芋;要是不曾自以为是毛遂自荐……要是一切如旧,雪就那么下着、风就那么吹着,要是还在陇安……

火光突沸,吆喝声咒骂声忽而暴起,人影继而凌乱。

有人打了起来,是赵家老二,和某个年轻镖师。看对面心气劲,怕就是方才百福镇门口,对那守门郎咄咄相逼的——眼下这嘴里还不住地骂着“狗兵流子”,也难怪赵老二要动粗。她站在那里看着,瘦瘦弱弱,影子一样安安静静在篝火找不到的地方站着。睡乱的头发又被风糊了满脸,就像夜色要将她用力抹去——她和周遭的一切是多么格格不入!火光映衬那半面张张都是笑脸:商贾鼓掌大呼过瘾,镖师泼酒撒欢;浑似平日里便惯于拿互殴逗乐!连小之都跃跃欲试,赵家老大都摩拳擦掌;文雀将前者拉过,在后者出手前先仓促出声:

“赵老二!罢手!不关汪大哥的事,有甚么不快,你尽管冲着我来!”

赵老二又挡下汪则虎一拳,向后一退,扎住了马步。她急声又喊:

“不就是进不得镇甸,得露宿郊外么?我知道你不快活!可是我惹恼的那门卒,汪大哥不过为我出头,你不能是非不分为难人家!”

“曹姑娘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赵老二闻言却是一笑,“要说在山里过夜,老子还乐得自在呢。这一架不为你,是这小子,出言不逊,该打!”

“小子?”汪则虎一把架开老二的拳头,拳风随即雨点般袭来,“不过整了身臭皮囊!真当自己是什么军爷?尊卑不分,爷爷我今天还就非替你爹娘教训了你不可!”

“爹娘”二字出口的刹那,赵老二的笑意便瞬间蒸发了。他后撤半步,嘶声低吼骂了句娘,整个人就大虫般滚了上去。两人皆是人高马大,转瞬就打得难舍难分,一下撞着篝火、一下滚倒在地。赵老大急得干瞪眼,嬉笑的看客也渐个噤了声。就这时候,眼见有黑影一卷而过,错觉似的,待定睛细看,那两人不知怎得竟已拉开了一丈距离。卢道趁机拦上前来,对着汪则虎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斥责。赵老大自然也赶紧扯住自己弟弟去了别处细说。一场争斗就这样消弭于无形,四下里人人稀稀拉拉的,勾肩搭背的回去马车打哈欠的,连文雀都去关照小之,各个散得干净。只余木棠站在原地,定睛还要向对面看其。

那人就站在那里,就像方才站在汪则虎身边,昨夜站在楼梯口那般,大大方方地站着,似乎并不怕有人注意。他像是风、像是夜,像是一切习以为常,以至会令熟视无睹的事物,就像二哥,却和二哥很是不同他的目光很冷,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他的目光又很露骨,好像要把人从头到尾窥探个一清二楚。

木棠打个冷颤,依旧要向对面一点头,全做挡了恶架的谢意。郊外的风一时冷得紧,她喉中泛酸,低头就是要走。接着却险些装上一座山。卢道上一瞬还在远处教训汪则虎,此刻却已在几步远外等她——还是她惧与那样一双冷眼,出神发怔了不知多少时候。她往前走,对方也转过身,三走两走便远离了篝火,密林里甚至不见月亮。

她拢拢衣裳,将袖口绞得愈紧。心跳得唐突,她似乎已经知道对方将说些什么:

“你这贴身侍婢,到底是怎么当的?!”

小土坡崎岖不平,她被这一声狮吼撞得几乎站不稳。可对面所言,桩桩件件岂非实情?不曾劝诫主家游兴适度,不曾保护主家安危清誉,甚至方才有人擦枪走火之时还愣在一旁事不关己,她不肖贴身婢,竟像半个主子似的,委实可恶至极!就卢道斥骂这当口,她居然还能站得无动于衷。月光稀疏晦暗,她面上没有悔愧,低头怯怯地直道抱歉。

“如非郭爷叮嘱,在咸阳便将你发卖了去!也不知小四公子是怎么就看中了你。”

远处有人寻来,卢道的怒气因而匆匆作结:

“既是个没用的草包,干脆就什么都不要做,只管将长公主看好!这一路全听我和郭爷安排,别的,少瞎掺和!”

卢道走了,文雀近了。木棠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吃,回马车里便就是睡了。抑或她终于彻底清醒了。她无路可逃,无可推卸。卢道和郭蒙,各有其志、各有其短,皆不是小之可以倚重;商队和镖师,不明真相、偏爱热闹,绝非小之应该结交。

已经入秋,野外的风冷得动脚。她裹了毯子,依旧要在车里打起冷颤。

卢道严厉警告的不可,如今是她必须为之的仅有。她每每想及,已忍不住要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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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不大对头。木棠更不对头。尤其在今早。昨日她二人便浑浑噩噩睡了一下午,长公主喃喃叫过爹爹又叫姑姑;木棠不发一言;今早长公主说做了噩梦,揪着草叶不发一言,木棠去问明了缘由,却立刻找到卞老和卢镖头要小题大做:

“是我家姑娘!”她甚至专门提了嗓门,有意要让周边正稀里糊涂就凉水对付早餐的商贾们一并望来,“她昨天晚上做恶梦,梦见文雀姐姐当时没及时拦下,正是午睡时候衣衫不整的,叫那守城的登徒子真掀了帘子,给轻薄了!心里怎么都不畅快,总觉得委屈,就说、非要回去打他一下不可。这实在没办法,你也知道姑娘脾气,不合意的就不肯走的。那反正也不耽误你们,就我们仨,快去快回,也就个一两天、就追上你们了,不耽误事!”

“杨姑娘人本就是名门闺秀,自然是看重名节。”郑宣扬声附和,“回当然得回,但就你们三个姑娘家未免有些不太安全。你们杨府的侍卫不跟着么?”

赵家老二还没说话,就被卢道以受伤为由堵回去,接着严丝合缝便推出自己儿子与赵老大同去。少镖头卢正前高高瘦瘦、白白净净,却和他风吹日晒的父亲大不一样。文雀没同他搭过几句话,总觉得不放心。人在外面赶车,她在车里甚至都觉得不自在,总想问木棠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想了几次却到底没说出口。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瞅着快到百福镇了,木棠叫停马车,说要去林子里解个手。小之摇摇脑袋、活蹦乱跳的,看样子早将什么噩梦忘到了脑后,拽着她姐姐也说要同去——文雀自然没有落下的理由。甚至于赵老大略作犹豫也是想跟,还是被她喝退:

“姑娘们的事情,你还要从旁看着不成?”

昨日这厮就因长公主贪睡不肯下车堪过而心生愤懑,当下那颗黑痣有一瞬快要喷出火。卢正前将人拉走,文雀紧赶几步,越走却越觉不安。或许该让卢少镖头远远跟着的,不过是解个手,她二人还要走多少时候?日头才出来,却懒懒散散没什么力道,折过层层秋叶更显阴暗萧瑟。她们行了快有半柱香功夫,木棠回身望不见那两男人身影,竖起根手指,轻声来问:

“想不想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小之自然是点头。

“那就脚下放轻点,别说话,不然叫外面那两位听见了,就不许了。”

小之轻易被她哄骗过去,文雀可不吃她这套。木棠注意到她寻根究底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现下毕竟还没有解释原委的功夫。摇头晃脑到处好奇的跑在前头,忧心忡忡左顾右盼紧跟身后,满腹狐疑缄默不语落在最末,她们三人就这么绕着山腰转了一圈,又下到山谷中。小之看到潺潺溪水,马上就走不动道,挽起袖子捏沙子捞石子,玩得不亦乐乎。文雀见机将木棠拉到一边,总算有机会小声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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