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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淮红着眼睛想,他要真就这么死了,他的孩子,他的妻子,还有他缠绵病床的老母亲,又该如何生活啊!
车窗一开,呛人的烟味立刻涌出车外,他慌得赶紧抓起外套扇风,一边扇一边急道:“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别冻感冒了。”
“那你呢?在车里坐一晚上,怎么不怕感冒了?”妻子没有怪责他半句,她只是侧过身,用围巾小心地挡着孩子的口鼻,看向他的眼神依然温柔如水,“你对自己都这么不负责任,怎么好意思教育我呢?”
看似嗔怪实则关心的一句话,把他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给逼了出来。
章淮想说话,开口却是委屈至极的呜咽:“老婆,我好没用啊。”
大人的艰难与无奈,襁褓里的孩子浑然不觉,他歪着脑袋睡得正香甜。
章淮擦着眼泪,磕磕绊绊地同妻子说了一切,佯装了大半个月的早出晚归到底没能瞒住,他垂丧极了,但从此也没再生出什么极端的念头,他有手有脚,大不了去搬砖,去送外卖,总会有出路的!
没想到,出路竟真的来了。
朋友告诉他沈氏今年有招人,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投了简历,谁知初试复试一路挺进,稀里糊涂来到了最后一轮面试。
章淮想过沈氏这样的大集团一定有容才乃大,没想到人家居然能大到压根儿不在乎他有“商业间谍”的前科!
后来章淮才知道,是沈渡钦点了他,理由也很荒诞,说他的姓氏大写字母排在拼音表的第26位,顺眼。
章淮还特意看了一下同期进入面试的名单,的确,只有他一个姓氏字母是z。
最后他也莫名其妙地成了那场面试唯一的胜出者,正式入职沈氏,当了沈渡的二秘。
这几年里,他干着不多不少的活,领着羡煞旁人的工资,也将一个岌岌可危的家庭从绝境挽救了回来。
章淮表面上唯唯诺诺,其实心里始终感激着沈渡,所以事事都唯命是从,哪怕沈渡并非看中他的工作能力。
与其说沈渡是他财神爷,不如说,这位年轻又古怪的上司,更像是他章淮的救世主。
即便想着往事,章淮也把车开得很稳,稳到沈渡足足睡够了一小时。
见他悠悠转醒,章淮适时开口提醒:“二少,前面就是宛县了,我们具体要去哪个地方?”
具体去哪个地方?沈渡有点被问住,他还真不知道周瓷现在这个犄角嘎达的哪一处。
他拿起手机重新给周瓷打电话,那边竟传来的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沈渡抓了抓头发,漂亮的眼尾还染着些许困顿,他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逐渐倒退的陌生景致。
这片竹林是天生天长的,没有人工修剪的痕迹,高低不平地错落在路边,在风中沙沙响,对每一个到访的外来客都做出了热情的欢迎姿态。
不像周瓷,他见或不见她,她都并不在意。
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赶往周瓷所在的方向,而她好像从未来寻过他,就算是提早说好的接机,也会说失约就失约。
现在,他又一次过来找她了,也终于抵达一个离她很近的地方,却找不到她的具体方位。
“或许,咱们是要去星辰学校?”
前面的章淮突然把手机伸过来,朋友圈页面最上方的一条是周瓷的最新动态。
一张大合照,周瓷站在一群矮墩墩的孩子们中间,肤白貌美,容色艳丽,唇角含着明媚的笑意,毫无面对他时的刻意与敷衍。
章淮试探性地问:“您应该是来找二少夫人的吧?二少夫人现在的定位就是星辰学校。”
“谁说我是来找她的?”沈渡对着照片静看了十来秒,把头一扭,指着窗外一闪而逝的红色招牌,“喏,听说这家店不错,我来尝尝鲜。”
二十分钟后,周瓷扛着相机,站在这家名叫“阿丽农家味”的门前,仍然想不通沈渡为什么会来这种小地方溜达。
帮忙带路的小保安腼腆极了,结结巴巴地说:“就、就是这家了,你吃饭的话,报、报我的名字,可以打、打折的,对了,我叫阿、阿亮。”
话音刚落,忙碌中的老板娘朝这边笑眯眯地招呼:“哎哟!阿亮来了!这是带女朋友来吃饭啊?”
“不不、不是!”小保安脸上蹭地一下红了,迅速看了一眼周瓷,不等周瓷说话呢,他又转头跑开了。
“哎!阿亮!阿亮!”老板娘追出来喊了两声,他还越跑越快,直把老板娘给气笑了,返回身对着周瓷笑,“这孩子,屁股着火了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店里有老虎呢!”
不是老虎,周瓷腹诽道,是一只想啄人的大公鹅。
她抬起头,在盛烈的正午日光中,二楼靠窗的一个包厢里,沈渡正双手撑在窗沿上,似笑非笑地俯身看着她。
说是二楼,其实并不高,周瓷能清楚地听到沈渡发出的那一记不冷不热的嗤笑。
“你过来做什么呀?”周瓷是真的感到好奇。
“过来染个头。”他倒答得挺正经。
“周瓷,”沈渡慢慢站直,手掌抬高,按了一下自己的发顶,“你说我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