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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是巨大的，很久以后司眠才终于切身体会了一把。
明明做的时候两个人受的次数差不多，第二天傅妙言还能精神抖擞地出去晨跑，司眠却软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司眠自己虽不说是个多有钱的人，但起码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年入百万不在话下，按理说傅妙言那个职业其实不太挣钱，但比不了人家有个有钱的爹，光是投资就轻轻松松一分钟几十万上下。
司眠一向对钱财没什么追求，现在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哪怕傅妙言这一阵子一直处于休假状态，但她的生活质量并没有因此产生变化，而让她住在这么逼仄的老房子，压迫了她的生活空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司眠自己。
司眠的眉眼耷拉下来了，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我困了，想睡觉。”
傅妙言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捏了捏最近长了点肉的脸蛋，笑道：“不是才起床吗？又要睡？”司眠无力的点点头，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疲惫感瞬间侵蚀了她。
精神类病人的情绪总是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傅妙言对司眠突然低落的情绪并不多加追问，只是将她送回房间，掖好被角，然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温热细腻的吻。
傅妙言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司眠愈加光滑的脸蛋，“我就在客厅，醒了就叫我。”
司眠水润的桃花眼一动不动地盯了傅妙言很久，直到酸涩不已地落下一滴生理性眼泪才算停止，她不再看她，用被子将自己完全裹住，连根头发丝都不露，脚丫反而从底下伸了出来。
傅妙言隔着被子揉了揉司眠的脑袋，捏住她的脚踝将她的脚也塞回被子里，检查了窗帘已经拉好才从卧室中退了出去。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傅妙言愣了很久的神，昨晚司眠终于将所有的过去告诉了她，但她并没有感到任何一点儿的头绪，司眠的心结似乎并不在此。
也不是说她对过去的事情不在乎，那样残忍的，血淋淋的事实是无法抹去的，甚至不能用童年创伤这个简单的词来概括。
傅妙言总觉得司眠的病和她父母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关联，或许有一部分的遗传因素，但绝不是导致她现在这样的直接原因。
一定有什么别的……
简直就是一团乱麻，一点头绪都找不到。傅妙言点了一根烟狠狠吸了两口才算平静下来，她好像只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一角，而剩下的更加诡谲的秘密还等着她来探索。
司眠，司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司眠已经成为了傅妙言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哪怕她到现在还不完全了解她，但却已经不能将她轻易割舍掉了。
傅妙言抽了五六根烟才从记忆的角落里刨出了一点点线索——她记得，司眠好像是还有个姑姑来着？
外面的人绞尽脑汁在自己寻根溯源，卧室里的人一点儿睡意都没有，裹在被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司眠压根儿就不困，傅妙言也心知肚明这一点，却还是骄纵着她，哄着她上床休息。
裹紧了被子也感受不到一点儿暖意，明明屋子里的地暖烧得很好，卧室的门窗紧闭，司眠却还是觉得有冷风在周身呼啸而过，她好想要一个怀抱，一个味道很淡，却让她觉得舒心的怀抱。
司眠的睫毛不断颤抖着，竟是在因为寒冷而发抖，可她的额头，脖颈已经捂出了汗水，却还是像一个在暴风雪中独自前行的人一般兀自搂紧了棉被。
她的颤抖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脸色也随之变得苍白，好像真的身处雪地一般。突然间，司眠的颤抖停止了，眼皮颤动了几下，睁开一条缝隙，依恋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她喃喃道：“妈妈。”
“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床边，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司眠，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冰凉的脸蛋，深情而又温柔地摩挲着。
司眠放松了身体吐出一口气，抓着妈妈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眼皮之上，小声地说：“妈妈。”
“妈妈在呢。”“妈妈”看着司眠，让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像小时候一样轻拍着她的后背，哄道，“睡吧，妈妈会一直在的。”
司眠的睫毛湿成了一簇，她真的好想妈妈，想念小时候吃过的冰激凌，想念她各种花哨的漂亮裙子，也想念她那双温柔又多情的桃花眼。
慢慢的，司眠真的睡着了。
在梦里，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年的夏天，太阳一如记忆中的那般炙热，她躲在门后面看着晋雨嫣发病，然后赶在一切都来不及之前扑了上去，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抱住了妈妈的大腿。
晋雨嫣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怔忪：“……眠眠？”
被甩在一旁的司黎满头大汗，脸色惨白，低声喊道：“眠眠！离妈妈远点儿！”
司眠听见了，可她像没有听见父亲的话一般紧紧抱着母亲的大腿，小手死死的扣着，在晋雨嫣裸露的肌肤上划出一条条红痕。
晋雨嫣的额角跳了跳，她脑内一直作响的嗡鸣声似乎突然远去了，只有小女儿稚嫩的哭喊声。
司眠小脸苍白，力气正在迅速从她幼小的身体里流失，就在她即将脱手的时候，晋雨嫣突然蹲下了身子，抬手抱住了司眠。
猛地被搂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她身上是司眠再习惯不过的味道，可又掺杂着令人恐惧的淡淡血腥味。司眠打了个哆嗦，晋雨嫣稍微松开她一点，两手搭在她细小的肩膀之上，又哭又笑道：“妈妈吓到眠眠了对吗？”
司眠愣愣地点头，一旁的司黎也终于缓过劲儿来，慢慢地靠近她们母女俩，张开有力的手臂将两个人都揽进他宽厚的胸膛。
晋雨嫣柔软的手抚摸着司眠汗湿的发丝，她颤抖着道：“对不起眠眠，妈妈……妈妈生病了才会这样的。”
晋雨嫣甚至不敢去看女儿清澈的眼睛，她怕那双一直都充满了信任和依赖的眼睛里出现恐惧逇情绪。
然而司眠比她想象中的坚强很多，对她的爱也比晋雨嫣想象的多了很多。司眠小大人似的用她又小又肉的手摸了摸妈妈的脸，小小声地说：“那妈妈要快点好起来，眠眠就不怕了。”
晋雨嫣一愣，旋即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失声痛哭。
司黎那样刚强的男人也红了眼眶，他有一个好妻子，也有一个好女儿。
这是一个过于荒谬，却也过于美好的梦。
司眠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熟悉的装潢，苍白的天花板，没有花哨的实木床头柜，还有坐在床沿，一直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女人。
晋雨嫣见司眠醒了，伸手帮女儿整理了一下她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醒了？准备吃晚饭吧。”司眠喉咙滚了滚，突然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在以前的那么多个日夜里，司眠一直都很清楚地知道出现在她身边，陪伴着她的“妈妈”是假的，可现在她不由自主地觉得，这就是晋雨嫣，她的妈妈。
司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晋雨嫣的脸看，问道：“爸爸呢？”
“爸爸今晚值班，妈妈陪着眠眠。”晋雨嫣回答的滴水不漏。
司眠“哦”了一声，翻身起床，去浴室冲了个澡，等她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晋雨嫣正在整理一团乱的床铺，司眠沉默地看了晋雨嫣一会儿，没有出声，径直出了卧室。
客厅里的傅妙言正在打着电话，见司眠出来后冲她招了招手，露出一个微笑来。司眠这才感觉到真实，小跑过去扑到她怀里，脸贴在她的胸口处听规律的心跳声。
傅妙言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司眠的头发，替她把湿漉漉的打结的头发一根根分开，让它们能在指间毫无阻碍的流动。
这一觉睡了不短的时间，差不多到了七点，也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司眠刷着手机看一会儿要点什么外卖，正在纠结要辣子鸡还是麻辣鸡块的时候余光中突然出现了一角裙摆。司眠抬头看去，晋雨嫣正坐在她们左侧的沙发上，笑盈盈地对着她们，与司眠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里是对晚辈的宠溺和慈爱。
司眠的手指僵了好一会儿，问道：“要辣子鸡还是麻辣鸡块。”
“辣子鸡。”
“麻辣鸡块吧。”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司眠抬头看了一眼傅妙言，傅妙言一无所觉的微微一笑，捏了捏她脸蛋，对她做了个口型：“再等我一会儿。”
司眠点点头，又去看晋雨嫣，晋雨嫣也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司眠就觉得无趣了，低下头勾了傅妙言选的辣子鸡，然后下单付款。
晋雨嫣纤细的眉头皱起来，无奈地说：“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司眠吐了吐舌头，晋雨嫣瞪了瞪眼，母女俩无聊地互相做了几个鬼脸，傅妙言的这通电话才算打完。
放下手机后傅妙言第一时间低下头来给了司眠一个甜甜的吻，司眠被她亲了个正着，下意识地闭上眼之前偷偷看了晋雨嫣一眼，就见晋雨嫣两手捂着眼睛，像是司眠小时候那样从手指缝中间偷看她们亲密。
司眠翻了个小白眼，晋雨嫣笑了，就跟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