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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茹兰特沉稳而坐,望向旧时候,大概五六百年前大块石砖堆砌而成的宏伟建筑,如今只剩下一角,丰碑为其而生,惨遭围攻或焚烧,惨遭遗弃或分离,剥离人的情感以外,就连庄严肃穆也粉碎了,但纪念意义大有所在,当来来往往的过客来到此处,或紧接着歇息一角的人们在此落脚,暗自散发的堆砌智慧就会显现。
有时候萤火虫会飞浮在尖塔周围,在孔洞之间散发光芒,其中有个嘉代式字体所写铎卢恩语单词zieug,它的刻痕被风霜雨打的侵蚀变得模糊。
多拉斯看到这个单词,就讲起一个故事:
“圣泽乌格(seint zieug)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名字变成笃信的象征,他是一个单纯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有待提升。”烈风将他的白毛刮得灵动且美,比菈已经坐在他身后,声音自然在拉特利耶的身边烙得更深刻些:
“他做的事对得起人,也对得起自己所信,更对得起自己。我不喜欢长篇大论,就以当地人的《阿塞马斯特史诗》为例,用了一整个长篇部分描述这位没有受洗礼的笃信者,不是教士酷似教士,所行所思皆合公义。但是,他被教会所质疑,甚至以教法制裁的时候,他却一无所失,因为他本就一无所有,精神也无法被剥夺。liii876年,他挥舞唯一的武器对抗邪教徒——陪伴他四十年的棍子,那可是他一生中最光辉的时候,不能做到的,他尽全力去做,因为并无过失所要被讨灭的,反抗皆有它的道理,以这种方式殉道,因此成为日后当地反抗那些邪恶仆从的标志之一。”
“可我不是他,人家可是圣人嘞。”
“如果圣人不陨落,他的存在本身反倒平凡不少。”少年安抚道:“你没有过失,为什么不反抗,团长赐你一次机会,阿德纳只能屈从,但并不会因为你持续的退让信任你。相反,他会认为只是弱者滥用自己的弱小令强权压迫自己,憎恨是不会停止的。”
“这不值得。”拉特利耶的心情跌到谷底,“如果我用暴力,那不就证明我真的有将人杀死倾向和动机?”
多拉斯的笑容似蜜非腻,小巧双手蔓爬在好友的双肩,等到牢牢抓实的一刻,便突然冷笑,“你这个人,我也许描述得太委婉了。如果你这么想,正中他人的下怀。你的心地善良,这本是很好的。但反善为害,将苹果当成是对自己下毒的工具,才是这群人的巧计。”
“不明白。”
“我的天,我要骂你了。”比菈气不打一处来,就一拥而起将他按在地上抓挠,身便灵活地戳摸盲点,整得拉特利耶含羞忍痒,到临界之时终将不济。
他又酸又嗔,但摸爬滚打之中又禁不住笑,又窜出一两声嗲,直到查茹兰特终于逮住机会,迅速擒住比菈的两只手,一反攻势,也向对方腰腹抓挠,比菈的正经就这么瓦解,便哈哈大笑起来。
玩累了就躺下,少年的耳朵不忘席地而闻,“附近估计没有骑兵队,放心玩就好了。”
查茹兰特将自己的判断写在纸上,亲自携身,“普兰卢茨人的巡视估计在东南方向。”
“短期内不会爆发大规模作战倾向?”
“也许是。”
到下半日胄,他们依照搭设的营帐旁席地而坐,随着时间此消彼长,单靠面包沾着面糊的时光特别容易从身边溜走。
不过一会,全连的人就被叫起来,居塞林发现一撮骠骑兵正在试图迂回到自己的背面,估计是一个中队,而第二营下连在离他们将近一弗里远的地方视察北部。
没想到废墟在关键地带居然也能成为坚固的防护地带,很快九十六人依托羸石脆壁搭建了能够坚持一日的战斗站点。随着马蹄声稀碎嘈杂,这队骑兵的身影模糊可见,他们的兵似一粒米,不一会就掉头北上。从远处眺望,一旦他们到自己四十弗杖附近,熙攘之群能够引起相当的恐慌。
“那可是一百多人,估计一百五十、一百六十左右。”居塞林待到普兰卢茨人走远,下令安静地收拾自己的营帐,聚拢在修道院周围,晚上最好不要生火。
秉着能看得上眼,就要委以重任的原则,拉特利耶被连长拍打左肩,用一种爆发了紧急事态,必须严肃对待的语气说:“请列兵查茹兰特迅速往团部集结,在西南方向二弗里德米塞安教堂寻找团长卡赛萨留,传递重要情报。”
“我一定照办。”
拉特利耶不敢扬起脚步就跑,走出岩砾堆砌的墙面之后,挎上仅剩的行囊蹲身前行,能躲到森林就尽量避开大路,仅剩一抹油葱草嫩的色彩令人心旷神怡,但丝毫没能清洗周边的杏栗色忧郁,对他而言心伤始终是无法躲避的视觉——随风散落的纸张一如自己这些天来唯一的滋润,全都化为沙烁尘埃埋没在原野之中,干涸的甘露没有它显眼的印记。
他喘息的时候,将近路途的末端,抛却身心所剩的顾虑,脚步越缺乏踩踏的力量,就越是要陷入泥面上,随即又前蹬竞走。
小教堂旁的掷弹兵身材高大,在军伍之中显得十分独特,他们通常站在团的最左侧,是整个队形的标杆。
拉特利耶见到他们的时候,走了将近八分钟,在通报以后,他被请进到小教堂的一间杂物室,团部就在那里。
“请讲。”
“但这是……纸。”拉特利耶还是想将情报递给团长。
“但说无妨。”
他急忙地说:“日胄八时四十五分,第二营上连遇到普兰卢茨一个骠骑兵中队,近一百六十人在附近巡视,有相当理由相信,他们正在试图从南部迂回,甚至整个骠骑兵团都在附近一到二弗里范围。”
卡赛萨留问:“你们是怎么做的?”
“全连躲到在驻扎地旁的修道院废墟旁藏匿防御。”
“骠骑兵,如果不是龙骑兵的话,这倒也还好对付。”团长找到附近十公里,在闵斯地区以北的地图,请助手找来骑兵的棋子,放在南部,如果在南一些则又有一个村子——比法尔,“将下连也集结在上连的位置。”
但还没等查茹兰特反应回来,他又突然改口,“现在,所有营迅速往修道院废墟集中。”
他的军官们都为这行动感到困惑。
“我不理解。”利盖尔被团长一惊一乍所带动,“为什么要立即行动?”
“那不只是一个中队。”卡赛萨留的老谋深算全记在脑子里,又拿起勺柄圈住修道院废墟,“我跟你打赌,一个团?不,估计是两个团,甚至一个旅。”
“明榭特之后,安塞茨的军队估计还没重整得很快。赌一弗兰郎。”少校自信地说:“普兰卢茨人没那么坚韧。”
“永远不要低估你的敌人。”
卡赛萨留既然被认命为第二军的前哨,自然有他的手段,他自认不是天才,也没有神迹,索拉特瓦和他的第二营下连早些时候已经传过情报,大约是日胄七点半的时候,发现不寻常的踪迹。
拉特利耶于是又被遣去联系第二营下连,这一折腾来回将近半小时,等整个营都集中在居塞林部的时候,二百一十一人的确遇到些不妙的消息。
“要命了,两个中队。”在一百多弗杖外,索拉特瓦用磕碎一角的望远镜看到三百多人的时候,都不禁感叹,“我猜过不了十分钟,就会有四个中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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