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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89年的时候,鹿山乡飞燕村来了一个台湾老兵。他是70多岁的老头,走路都有些佝偻了。是一个好心人将他领到飞燕村的。
他曾经居住的茅草房还在,破烂的门没有锁着,他推开两扇快要腐朽的木门,他走进去看看,里面很熟悉,挂满蜘蛛网,他走出来,将门要关上,结果门一下就倒在地上,险些砸中他,他一屁股坐在门口,老泪纵横地像个孩子一样,伤心地哭了起来。
村里的小孩发现一个白发苍苍的外地老头在哭。小孩子都围过去看热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问他为什么哭呢他不回答。
王开云哭着问:“你们知道王修莲这个人吗”
“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听到这话的王云开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倒在地上,对他来说意味着王修莲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朝思暮想的最亲爱的人死了。
小孩也吓着了,他们往村庄跑,见人就说:“有人死在王学十家门口了。”大人都好奇地去看。几个孩子一口气跑到王治山的家,惊慌失措地喊道:“有个老头···有个···有个外地的老头死在你家老屋门口。”
“真的吗”王治山一家人问。
“真的。”
正值周末,王学十等一家人不安地快速往老屋跑,王治山也边跑边说:“什么人这么害人,不死在山里,为什么要死在我家门口,作什么孽啊”
王治山跑过去问:“老人家,你醒醒。”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有吃惊的,有看笑话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放屁的,有胡说八道的。
王治山切了他的脉,有心跳,鼻孔处有微弱的气,诊断是气急攻心才晕倒的,他使劲在晕倒老人人中、合谷处拿捏。老人“啊”的一声,喘出了气来,意识朦胧的,又哭诉:
“我的修莲啊,你好命苦啊,如今人去楼空,阴阳相隔,我的爹呀!我的妈呀!我的修莲!我等了你40年了,我的治花,治强,治山,治梅,治财啊。爹对不起你们,你们在哪里呀”
听到这些,很多人流泪了。王治山悲痛地大声哭:“爹,爹,我是你的儿子治山,王治山。”王治山紧紧地抱住自己的父亲,王治山一家人也哭出声音,有个人没有哭出声来,只是默默地流着泪,就是王学十。
这特大的新闻在飞燕村迅速播开来,王治花来了,治强也来了,治财也来了,只有治梅在长田,大家算是团聚了,泪水冲湿了衣襟,眼泪尽情地流吧,把所有苦水都流出来,哭就放开地哭,把所有思念、委屈与痛楚,命运不公,都哭出来吧。只要能团聚,只要能治愈一切伤痛都行。
天空飘过大片阴郁的云,勉强撒了几滴雨水又漂过去了,就算是天也感动了吧。
王治山和王治花、兰兰扶着王开云往家里走,王治花就不停地哭,“爹呀,爹呀!我的爹呀!”地哭,王治财和王治强提着王开云的包,跟在后面走。
一时间,王治山的家门口包围几乎是全村的人。
第二天一早,王开云在家人的搀扶下来到亲爱的王修莲坟前,他“啉通”一下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用双膝跪着往前走,靠着坟墓,悲伤哭泣,然后双手拥抱着坟堆,拍打着:“我的阿莲呀,我的阿莲,我回来了,我阿莲,我回来了,你却变成一个坟堆。你在里面,我在外面,阴阳相隔,我的阿莲呀。一别40年,我对不起你啊,这辈子你辛苦了,我身在台湾,心在大陆。望眼欲穿,隔海相望。花钱托人捎信,遇到骗子如同石沉大海,这辈子欠你太多,还不上呀,你苦呀,拉扯大一堆娃,我曾希望你改嫁少吃苦,你却苦苦等待,一生厮守。我的阿莲,我死了我要爬回来!落叶归根。今生没机会还上了,只要有来生报答,死了,我来给你做牛马,我的阿莲呀······”
王开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又跪在坟前,点一把香,几根蜡烛,放一碗酒,一碗茶,他说:“修莲,这是我从台湾带来给你的核桃,我知道你最喜欢吃核桃了,我以为这辈子永远都回不来了。”
王开云从包里拿出一个黄布袋,打开袋口,双手捧了王修莲的坟前的土,小心翼翼地装进去,然后用线扎紧放回包里说:
“阿莲,这些土我要带回台湾去,过几天我请人给你修修房子。”
王开云看看这里的山,这里的水,他在寻找40年前的记忆中的一切,忽然又回到王修莲的坟前,家人叫他回去,他说他要好好跟王修莲说说话,一个人诉苦。他整整待了一天才被请回家里。
第三天,王开云带着久违的思乡之情,回到自己母亲父亲的坟前,这个坟是合墓坟,他跪着哭,老泪纵横,声音颤抖:“妈呀,我的爹,这辈子你们算是白养我了,我这个不孝子在你们临终时也没能看到最后一眼,没端过一碗饭,一口水,娘恨我吧,儿子想你们,眼睛都快哭瞎了。当年三丁抽一,五丁抽二,我也是迫不得已,40年啦,请原谅我,我亲爱的妈妈,亲爱的爹爹呀,儿不孝,儿不孝。”
他来到两个哥哥的坟前火化一些纸钱,回到村里去看看亲戚和左邻右舍,让他久违的泪水再次洗刷心灵的瘀堵。
在他的内心世界哭不尽滚滚长江水,诉不尽40年风风雨雨。
王开云没想到自己还能儿孙满堂,在痛苦中能得到一丝安慰。如今回来看看,苦难属于过去,值得庆幸的是,大陆已经改革开放。大陆的今天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期盼美好的未来。
等王开云平静下来之后,王治山问:“爹,你这40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王开云边回忆边讲,讲到伤心之处,就从深陷眼窝底挤出一滴黏糊泪来:
我是1948年从占山县被掳走的,老兵军训我们,立正、稍息、刺杀、打炮一个月后,部队就去了广东。大家穿不暖,吃不饱,一路上许多人干脊骨瘦,被强行抓了当壮丁。身上带的什么东西都被没收了,好多人都想逃跑,就是要饭也要回家,白天黑夜都有人监视,像管制犯人一样。新兵逃跑被抓回来,严刑拷打,有的人直接就被枪毙死了,大家慢慢就放弃了逃跑的想法,活着都比死了强,活着未来还有希望。
海浪很大,很多人都晕船了,几天几夜呀,实在不是人受的。到了台湾有妇女儿童给我发慰问品,说我是伟大的战士,是国家的柱石,他们完全不知道我们是被掳来的,是被捆来的,不是自愿的,他们给我们戴上高帽子。谁也不敢说,长官交代我们不准说是抓来的。于是大家都向长官保证,当时我部驻防在海边一个村庄,这些抓来的军人望着茫茫海峡,心中焦虑不安,一片茫然。这种颠沛流离、孤独寂寞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何时才能回家
部队长官开会说,我们一定会打回去的,等打完仗后,会封官加钱,妻儿老小接到身边,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让我们一定要有信心。当时的台湾老百姓日子也不好过,部队日子也不好过。粮食供应不足,吃饭是早稀晚干的,四五个人一盘菜,汤里油珠子都见不到,很多部队的营房都是临时造的,屋顶还是茅草,台风吹来就没了屋顶,床是竹子做的,不像我们老家是木板。
很多来台湾的兵,因为水土不服,加上气候不适应,很多体弱的老兵就这样死了,随便挖个坑就埋了。我也水土不服,当时自己都感觉到离死不远了,还好老天有灵,我没死,捡了一条命。
老兵过得很苦,军队里有规定,不准士兵结婚,普通士兵想当长官几乎是不可能的,士兵的待遇很低。
1951年,政府公布证书,按你的军龄长短,分等级授田。当兵十年一个等级,15年两个等级,20年三个等级,受伤加一个等级,授奖加一个等级,最高八个等级,当时很多人都信了,都想在当兵的日子多苦等级。
谁知这些士兵拿着这个证书换了20多万台币,改善生活。
记得1952年,8万低级士兵是没有待遇的,不管军龄长短受了多少苦,只发给三个月的薪水及主副食代金卷500元,另有一顶蚊帐,两套衣物,一条席子。我属于低级士兵被裁减了。举目无亲,没有关系,到处流浪,找工作不好找,那些工厂、服务部,只要听到我们的口音是“外省人”,不是台湾人,就说招够了,不要了。为了活下去,只要有饭吃,有住处,不给工钱都行,什么最苦最累的活都干。
我能忍受经济的贫穷,但忍不住想家,这种苦说不出来也不能说,想家是思想政治问题,你弄不好就背个罪名。老兵时刻因为是“外省人”而被排挤,时刻想念家中的亲人,处于敌对状态,想家让人发狂,为了忘记烦恼,许多人抽烟喝酒、赌博混日子。我喝酒赌博都不会,只想积攒点钱能回家,每逢佳节倍思亲,多少离开部队的老兵去庙里烧香,祈求大陆亲人平安,有时几百人走到海边喝酒痛哭,一起唱着《望大陆》:“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能见兮,永不能忘;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能见,只有痛苦茫茫,山之上,国有殇。”悲伤至极,有人跳海自杀了,有人开枪自杀,有人直接喝酒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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