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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治财听到是自己的亲人来看自己改造的地方,显然有些意想不到。他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王郎中这边走来。来到母亲身边,一下就跪在地上,哭着说:
“妈,我是冤枉的。”王治财眼睛看着母亲,他看到母亲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有自己落寞潦倒的图像。
“事到如此,相信组织,真相会弄清的,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到飞燕村。在这里,要听领导的话,要好好干活,活着比什么都好。我是走不动了,是你二哥背我来的,多得刘医生与李厂长的情,让我看你一眼我就放心了,你知道吗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以后就是眼睛一闭,大脚趾头朝天了。你回来时,可能就看到一个土堆,上面长满野草。以后不能守候你们了,只能守山了。发财的,把手伸给娘看看,眼睛看着妈妈。”
王治财将一双长满老茧的双手伸给母亲,母亲用手抚摸着,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大家都眼睛红润着。
王郎中说:“一切都会好的,好好活着,回来后成个家,火烧竹园赔款慢慢还。今后,我不在了,还有你大哥、二哥。成家后,生儿育女,有空的话,来我坟上点炷香,给妈妈说说心里话。”
听到这里,王治财仿佛感到生死离别,大声悲痛地哭喊,王治财紧紧抱着母亲,悲伤叫着:
“妈妈,妈妈·······”声音在厂区回荡,招来许多人张望。两人脸贴在一起,母子泪水交融,浸湿面容。泪水滑落在王治财嘴角里,他分明尝到母亲心酸苦涩的泪水味。他慢慢放开双臂,再次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声音闷响,双手紧抓地面上的野草,指缝间抠满泥土。
王治山也抽泣着。王郎中感谢地说:“多谢李厂长、刘医生,请适当关照下王治财,多教育。”
李厂长和刘医生领着王郎中慢慢走向小厂大门,在王治山背上的郎中,不断回头望望王治财,依依不舍,一个可怜的母亲。王治财还跪在地上,不想站立起来,眼睛死死盯着母亲的身影,像是在真诚忏悔,直到看不清母亲的背影。他自责给这个家庭带来的麻烦与灾难,唯有母亲不会抛弃自己的儿子,他怕自己永远见不到母亲,最后拿出全身的气力,大声喊叫安慰母亲:
“妈妈,你要好好过活,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走出小厂大门的王郎中听见他儿子王治财的呼喊声,她抬头回望厂房,厂房的烟囱冒出来的黑烟,笼罩着四周。心情虽然不好,但至少见到日夜牵挂的、在教育改造中的儿子。沉重的心情让大家都短时间的陷入沉默。忽然,李厂长发话了:“王郎中,想麻烦你开个中药处方,治治我的秃头病。”
“可以可以。记住啊,“愚弟要牛狗兔鹿龟,早将骨肉喂鱼",两方合用。”
“郎中,我不搞牛鬼蛇神,也不会将亲戚朋友骨肉兄弟往死里整,我对那些所谓运动不感兴趣。”李厂长激动、敏感地回答。
王郎中说:“别激动,不是运动,是治病处方。”
刘医生说:“这是什么处方王郎中,我从来没听说过。”
郎中解释道:“山茱萸(愚)、熟地(弟)、山药(要)、牛膝(牛)、枸杞(狗)、菟丝子(兔)、鹿角胶(鹿)、龟板胶(龟),另一个是大枣(早)、生姜(将)、补骨脂(骨)、肉豆蔻(肉)、五味子(喂)、吴茱萸(鱼)。”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郎中说:“简单,就是你们中医方剂学中的“左归丸"与“四神丸"的方剂。”
“这种方歌第一次听说,多少年来怎么也记不牢这两个方歌药,哈哈,听你这么一说,一下就记住了。”刘医生高兴得像个小孩。
王郎中说:“李厂长,你连服二十一剂,你许多症状会好转,头发也长出来了,老婆子世代草医,这点小能耐是有的。”
李厂长说:“好啊,哎哟,那可要多谢你了。”
王郎中真诚地说:“不用谢,头发长出来后,多多关照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他不懂事,说话得罪人,恳求不要武斗他,要文斗,要多说服教育,让他不残疾,不疯掉就行,让他以后留个根根,啊。”
李厂长说:“王郎中,你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的,我会教育他,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改造好,提前释放,如果表现很好,会提前一两年释放的。”
王郎中讲:“那就有劳你了。”
李厂长说:“王郎中,王治财经常说他是冤枉的,你了解,那是真的吗我们只有管教的义务,办案经过是不归我们。”
王郎中说:“这个情况是真的,是冤枉,为此还投水自杀过,但没死成。”
李厂长说:“可是他的案子是公社定了性的,已经翻不过来了,运动以来,许多都颠倒黑白了,不过劳动改造与坐牢是性质不一样的。在小厂打铁与修水库、修路、挖沟都是公社的劳动教育与改造,只是没有在家自由,没有工分,分不到粮。”
王郎中说:“罢了,让时间去慢慢证明去,让时间去疗伤吧。”
李厂长、刘医生看着王治山背着王郎中,摇摇晃晃走了,在眼前是条弯弯曲曲的道路,脚下还凹凸不平,有时候是上坡路,有时候是下坡路,有时候是平路。
但不管怎么,这条路都得走下去,他们感叹着,人生不过如此。
李厂长问刘医生:“老太太为什么活着”
“为孩子。”
“不完全对。”
“物质”
“不完全,她饿三天都没事,她不怨天也不怨人。”
“那是什么”
“爱!”
“爱是什么”
“希望!”
“希望”
“精神这棵柱子,支持她继续前行。”
刘医生说:“我听到过她会说,“阿弥陀佛”,她信佛。”
李厂长说:“你说对了,她默默忍受,相当于下地狱的煎熬,从她的言行中,你难道没看出,她认为她一直在渡人,这就是她心中最高的价值。生死对她已不重要,她变得淡定与从容。”
刘医生说:“是啊,你们要面对现实,要乐观,还是那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李厂长说:“斗争是有方法的,不能死斗,在真理与是非混淆的时候,可以沉默或者退一步海阔天空,或者像穿山甲遇到危险,低头夹住尾巴,稳如泰山,最后风平浪静。”
刘医生说:“好啊,动物世界都懂得保护哲学,何况人乎。当个缩头乌龟,把头缩到肚子里,随便他们打我们的外壳,这样可以活动筋骨。在庄大庙里住着的朱院长,每次批斗都有他的名额,什么原故不夹尾巴,不缩头,煮熟的鸭子嘴还硬,这不,腿斗瘸了。”
“刘老弟是缩头乌龟,当代乌龟英雄。”
“李厂长要当王八好汉。”
“哈哈,哈哈。”两人都笑起来。
“别笑,看看周围有没有听"小话”打“小报告"的人”刘医生慌忙说,两人四处查看。
“我发现一个。”李厂长靠近刘医生耳朵小声说。
“在哪里呀”刘医生问道,眼睛望着李厂长。
李厂长突然严肃起来,用手指着远方,慢慢又指向刘医生,顿时“嘿嘿”笑起来,说道:“就是这个缩头乌龟。”
“开什么国际玩笑,也不想想什么年代!”刘医生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