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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鲜血在水中蔓延
虽然知道犯不上如此，不过误打误撞她竟然落在了吴娘子不远的地方。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她又恰好是个会游泳的，女孩子保护女孩子很有必要。于是挥舞着手臂，她游向了吴娘子。
吴娘子半个脑袋已经浸到了水里，吞吐着湖水，她的视线里看到了一个水鬼似的少年张牙舞爪地朝自己游过来了，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于是又呛了一口水。
船家将将把画舫停住时，距吴娘子落水的地方已行出了一段距离。由于处在了两条船的中间，巨大的船身遮蔽了两侧的灯火，徐简和吴娘子的视线里漆黑一片，看对方都像个鬼。
画舫上的众人看不清二人的情况，挣扎声也消失不见了，在他们看来，一切似乎都陷入了可怕的沉寂。画舫上因此多了脸色难看的两个人，肩并着肩，一齐俯视着无边黑暗的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把阎罗殿的雕像搬来了。
此时方钰终于从邻船上找来了几个会水的小厮，都跳入水中展开了搜救。方钰不愧是谢佑卿的忠实迷弟，那边处理好了营救事宜，这便跑过来安慰起谢佑卿来了：“谢大哥，你别着急，吴娘子会没事的。”
而谢佑卿头回没有及时恢复风度，眼神阴翳地看向了方钰，不过神情依旧淡然，叫人辨不清喜怒。
方钰：谢大哥果然对吴娘子清根深重啊！
他的想法几乎全摆在脸上，谢佑卿纵然想忽视也不能。紧抿着嘴唇，他没有说什么，转过脸，依旧目光凛凛望向湖面。心里却对方钰的想法嗤之以鼻。
情根？那种东西他没有。南朝寺的秃驴倒是说过他有慧根。
不过秃驴还说他杀心太重，若能勘破心魔便可参透大智慧，成就一切功德，以至成道。可笑他连自己的命都无法掌握，却还在劝他成道。
至于说……担心？
他担心？
这世间若说还有什么值得他担心的人，那也该是他的父亲定国公，和他的好弟弟好继母。
他实在担心自己叫他们死得太容易了。
否则命只有一条，若叫他不解气，怎么算都是一桩亏买卖。
除此之外的所有人，是生是死又与他何干？他又跟别人有什么相干，既然互不相干，又何来担心之说？
对于吴娘子，他至多是可惜——好不容易找到那么完美的影子，有野心，有能力，同时还赏心悦目，也许今日就要葬身鱼腹了。而……那个人……
谢佑卿的脑海蓦然浮现出一张略显清淡的脸……一个小小女子，居然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于一身，时而似岩岩青松般傲然挺立，时而似明月清风般洇润万物。坚韧，又柔软。
她也要死了吗……
呵，若是死了，也只怪自己不中用，明明没那么大能力却还要逞英雄。像这样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
“她是为你跳下去的，真就没有一点感觉？”
谢佑卿收回了视线，冷冷地看着面前愤怒的面孔，“你可有感觉吗？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你吗？”
被他无动于衷的反应激怒了，裴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潋滟的眸子燃起一片熊熊烈火：“她是真的爱你。”谢佑卿反握住他，一点点将手拿开了。同时讥嘲地一弯嘴唇：“她爱我，我爱她，然后一切便如你所料了？”
他向前走近一步，抬手在裴衍胸前轻拍了几下，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裴衍，她不过是你的一枚棋子而已，怎么，真对她上了心了？你猜这局会是你输还是我赢？”
裴衍打的什么算盘，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之所以放任到现在，无非是出于自信——妄想通过一个女人来牵制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只有脑子被门夹过的裴衍才会想出这种办法。
往后退了回去，他又笑：“如果真的可怜她，便不要一个劲儿把她向我这边推。你我该是最清楚对方是个什么东西才对。呵，可你不肯，你有自己的谋划，所以要亲手推她入火坑。啧，何苦要来我面前演这一出打抱不平的戏码，难道恶心的只有我吗？”
相比较谢佑卿的淡然，裴衍的反应就激烈多了。他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一瞪谢佑卿，“这一局注定我赢你输。”
因为都在焦急等待吴娘子被救上来，没人注意到身边这场暗流涌动的战火。
四面围拢起来的游船都奉命添了许多灯火，争取把湖面照得通亮，好方便搜寻落水的美人。接连跳下了五六个小厮，都在水里搜寻着，无奈湖面太大，光线又昏暗，常常是相隔咫尺也看不清，已经有几个小厮没注意撞了个脸对脸，凫出水面透了气，没多会儿就又潜入到湖面下。丝毫没发现要找的人就在几丈之外。
湖面之下，两道同样纤细的身影正在“搏斗”。
跟一个舞者比体力，徐简显然落了下风。四肢被吴娘子紧紧缠绕住了，她感到吴娘子涂着丹蔻的十根纤纤玉指已经深深嵌在了她的皮肉里。她被拖着一道儿往湖底下坠，大脑逐渐因缺氧而发涨。“咕噜……”一口气憋不住，四面八方的湖水便一齐往她胃里灌了下去。体力几乎耗尽了，她脑袋昏沉沉的，最后想的居然是就这么死了，谢佑卿那家伙一定会嘲笑她的。
平生头一回冲动行事，没想到后果竟是葬送了自己和吴娘子的两条性命。徐简别提多后悔了，悔不该逞那一时意气呀。
就在意识混混沌沌几乎消散之际，后脖颈猛然传来的巨痛刺醒了她。鲜血在水里蔓延开了，是吴娘子在攀着她的脖颈拼命往上爬。溺水人的求生欲不容小觑，徐简睁开眼睛，眸中骤然爆发出了一抹狠厉之色。她把身体绷成了一把弓箭，猛地朝吴娘子射出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