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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
徐简斜着脸狐疑地问：“错哪儿了？”
裴衍收敛起吊儿郎当的表情，直直对上了她的眼：“英雄莫问出处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该忘记。”
他语气是出乎意料的沉稳，沉稳到让徐简觉得，裴衍正经起来还是蛮正经的嘛。包括那句“英雄莫问出处”，一句话足胜过千言万语。
抬起清凌凌的双眸，她浅浅一笑：“人生已经足够艰难，站在高处看低处便罢了，人人生而有其命，此乃无可转圜的天之道。可是若占尽先机却还要随意地轻贱人，岂不是太叫人寒心了？”
她讲得认真，他听得也仔细。风吹叶响，时光一时很静谧。
裴衍歪着脑袋看她，忽然后退一步，从窗台上离开了，两手平举恭恭谨谨地向她作了一揖：“徐先生，受教了。”
背对着皎洁的月光，裴衍的脸成了明暗交错的复杂地界儿，有山有水有平原。徐简定定望着他，竟然从那双波光流转的瞳眸中瞧出了一丝温柔和宠溺之色？
温柔？！宠溺？！
不不不！
太可怕了！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意识到自己这想法太吓人，徐简立刻抬起手制止了他：“别这样，老裴，都是好姐妹，你这样我怪不好意思的。”
裴衍缓缓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勾魂摄魄的艳丽笑容。他觉得风度这东西还是留给谢佑卿扮去好了。掐腰张嘴，他作势要河东狮吼：“徐——”
“啪！”窗户被从里面关上了。
徐简拍拍手，任由裴衍在背后把窗户敲得震天响，就是不肯开。
月余的相处下来，裴衍的脾性早被她琢磨了个透彻，话才出口时便掐着时间等他变脸了。待他把眉毛挑得老高眼睛瞪得浑圆，她迅速出手把窗户一关，木闩一插，看他在外面无能狂怒。真是个不错的睡前消遣。
“你有本事把窗户开开！”裴衍叫道。
“我就不开，就不开，你能拿我怎么样？”徐简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捂着嘴朝架子床走过去。
“你、你过分至极！”
“好好好，我过分我过分，行了吧？”徐简一头倒在床上，盖上了被子，“哎！明早别忘了叫我，我跟你一起去学堂。”说罢她闭眼就睡，完全不顾门外的大吼大叫。而裴衍大半夜被她气得心肝疼，月光下掐腰对窗叫骂了一刻钟，始终也没得到回应，他窝着满腔怒火全打在了棉花上，又气又累，只好也回去睡大觉。翌日清晨，裴衍一睁眼，还觉得自己有点脑壳痛，躺在床上一想，他记起了徐简最后交代他要叫她起床的事儿了，旋即做起来，穿好了衣服。
仆从已经打来洗脸水，他就着铜盆洗了把脸，仆从随即递上绞干的白帕子，接过来胡乱擦了几下，他把帕子丢给仆从，边朝门外走边问：“小简可起来了？”
仆从接住帕子，又去端铜盆，闻言笑呵呵答道：“还没呢。”
说话间，裴衍已昂首阔步走到了门外，边走嘴里还不停嘟囔：“这个大懒虫。”
把徐简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揪出来了，两人一起坐在桌案前吃了顿小胡子大厨精心准备的病号餐。徐简直到坐上了宽敞舒适的马车，还是半睡半醒的昏沉状态。她对生活没多大追求，光是吃饱喝足睡够这三点就够她幸福的了。然而被迫起了个大早，她不光打不起精神，并且因为要加倍报复性睡眠来弥补自己缺失的幸福感，竟然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大半日。
她来得不是时候，谢佑卿今日没来上课。
想逃课回家，可惜裴衍没这打算，只好继续苦捱。
北方的秋天格外干燥，因此国子监每位监生的书案上都放了一壶茶，喝完了就由各自的书童去院里设的茶水室再打。但那都是别人家，换了裴衍和徐简，茶全叫徐简给喝了，打茶水的任务反而落在了裴衍身上。
不能回家，徐简就趴在书案上打瞌睡，因为无聊又困乏，愈发留意起口中干燥滋味儿，于是在她一杯又一杯的无限续杯中大茶壶又见了底。把脑袋在书案上一转，她把眼尾朝裴衍一挑，意思是茶没了，快去打水吧。
裴衍本来在写大字，却像是头顶上长了双眼睛突然抬起了头，接到了她的示意，便把笔往笔搁上一放：“你是水桶吗？”
嘴里这么说，却还是好脾气地提起了茶壶：“黑白颠倒，小爷现在成了你的书童了。”
徐简趴在书案上偏着脸对他呲牙一笑。
“别跟我嬉皮笑脸。”裴衍敲敲书案道。
他对着她这个豆芽菜的体格发不出火气，只好一挺身从座位上站起来，提了大茶壶跟上几个书童一块儿往茶水室挤去了。
裴衍走后没多久，就有三两个监生连拖带拽一个少年围坐在了徐简旁边的书案前，叽叽喳喳净说了好半天的俏皮话，喧闹得厉害。徐简本来没多在意，翻了个面儿准备继续睡，倏尔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云秀公主这个名字。
云秀公主，大梁皇帝最为宠爱的七公主，她是有印象的。
因为小说里孟怀玉和李青棠联手侦破的第一个案件，里面的最大受害人就是云秀公主。
大梁元启十七年夏，京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专职窃香的采花淫贼，没人知道他从何处来，也没人知道他要在这里停留多久。只知道在锦衣卫各大衙门及东西二厂驻守的天子脚下，他屡屡作案，无一失手。
把守森严的高门贵府他入如无人地，往来攘攘的秦楼楚馆他来去无影踪。一时间，京城里风声鹤唳，但凡家中有女子的人家都闭门闭户地嘱咐减少出门。
一般来说，甘心堕落到去做采花贼的人，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行不耻之举，注定为江湖人所不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