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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狐狸精和扫帚精
通往临水小院需要经过一段鹅卵石甬道,甬道尽头连接蜿蜒曲折的长廊,两侧竖起的松花绿廊柱形成了一道道藩篱,将老槐树金黄的枝桠拦在外面。徐简跟在侍者后面,往前又走了十几步,长廊走势忽然一变,带人折入一片恰值盛放的桂花园里。
秋风一吹,满园子淡黄色的桂花花瓣洋洋洒洒飘落下来,越过松花绿藩篱,飞落到徐简的鸟窝头上。
而在那片淡黄色花海里,徐简赫然瞧见了一抹青莲色身影。
那身影半立半倚地斜靠在廊柱上,如墨长发迎风飞舞,双眸潋滟生波,一点朱唇高高翘起,美得如梦似幻,宛如山野精怪。就是青衫侍者都不由为之微微瞠目。徐简眼睛却直接穿透皮囊看到了他吊儿郎当没正形的灵魂,而且因为私心里偏爱画中仙一类,对裴衍无处安放又肆意挥洒的魅力免了疫。虽则如此,乍然见到他,心里依旧十分高兴,直接越过侍者一溜烟儿跑了过去:“裴衍!你怎么在这儿?”停在他面前,她把裴衍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没事儿吧?猎场出了刺客,很凶残的。”
裴衍静静望着她,一双笑眼沉得像是一汪沉寂了万年不止的黑水。
在这样一双眼睛的审视下,徐简没来由地心怀忐忑,不自主开始思虑起自己的错处。
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在脑中一过,徐简发现自己好像确实做了相当过分的事情。自谢佑卿遇袭直至刚才遇到裴衍,她竟然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起过他来,完全把裴衍抛在了脑后,最可恶的是她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玩儿了一出消失的戏码。
她的所作所为多伤人心啊,这么一想,徐简心里难得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啊,我、我忘了跟你说一声。”
裴衍嘴角挂着温凉的浅笑,面上看不出喜怒:“谢佑卿遇袭后,秋猎就停止了,所有监生即刻随老师回京。我去找你时,听说你在谢佑卿那儿,但是因为不准探望,我只好先行回去,帮你拿了换洗衣物。”
说着,他往廊柱脚下一指,那里正放着一个青莲色包袱。
这样斯文有礼貌简直不像徐简认识的那个裴衍,她一面心里暗暗发毛,想要一拳把裴衍打回原形;一面愧疚更甚,心里大骂自己缺心少肝没有良心。在如此矛盾的心态下,徐简蹲下身把包袱从地上捡起来,紧紧捧在了怀里:“还是你考虑周到,你看看我这一身,简直没眼看,哈哈。”
裴衍果然半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端详起她,他弯下腰身,似乎是想要看得更清楚些。恰巧一束光线打在他脸上,他那双桃花眼霎时间波光四溢,恢复了光彩。嘴角逐渐加深的笑意彰显了裴衍此刻的好心情,他忽然抬起大手在徐简头上胡乱揉搓起来,直到把她的小鸟窝头揉搓成了大号蓬松的鸡窝头才收回手,抱起双臂满意地端相起自己的作品:“听说你也遇着贼人了,怎么着?可害怕了?”
倚在花海里,裴衍袍袖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许多淡黄色花瓣,一番动作下来也都纷纷飘落。
眼瞅着臭狐狸变回原形,徐简不觉松了一口气,继而再接再厉地卖力气表演起来,她把双腿分开并肩齐,双手叉腰站立,豪气干云地开始吹牛皮:“我才不怕呢,我是谁啊,咱们谢小侯爷的独家书童,还能让一个菜鸡弱鸡给欺负了?我一刀一个窟窿眼儿,拿刀给他捅了。”
裴衍也是信了她的鬼话,夸奖似的拍了拍她的鸡窝头:“哟,不错嘛,有小爷我的风范!”
徐简一翘下巴:“那是,杀人的场面我都见过,难道还会怕区区一个手无寸铁的臭贼?一个根本不够我捅的,再来几个,我一刀俩窟窿,都给他们送上西天。”
“哎哎,”裴衍戳戳她的胳膊,眼睛往不远处侯着的侍者瞟了一眼,“过了啊,再说小心人家报官把你抓起来。”
徐简一心只顾吹牛皮,完全没注意自己牛皮吹得太大,人设一发不可收拾直接往变态杀人狂上狂奔不止,经裴衍一提醒,瞧见了不远处表情极度不自然的青衫侍者,立马慌慌张张捂住了嘴。
“听说谢佑卿昨夜里病情突然加重,性命垂危,现在谁还请得动你,”裴衍眸光潋滟,“让你竟然甘愿放下谢佑卿去赴约。”
想起还有正事在身,徐简赶紧挎上包袱拉起裴衍,边走边说:“烧了一夜,谢佑卿现在病情缓和不少,离开一时半刻没什么的。这里的山庄主找我,大概是幕后主使查得有消息了,正好你来了,跟我一起去吧。”
青衫侍者垂手静立,看着两人朝自己走过来,面上淡笑不语,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不平静。
他想揉一揉眼睛,但这举动实在有失他稳重专业的形象,于是只能眼巴巴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男人身形高大,姿容妖娆,宛如狐狸精在世;女子体格清瘦,长相也算清秀,然而顶着个鸡窝头,穿着件破烂衣衫,肩还挎着一小巧包袱,简直跟难民出逃没甚两样。
这样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竟让画面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割裂感。
这还是他家美丽的大花园子吗?怎地越看越怪异呢?
这、这不活生生一只狐狸精和扫帚精吗!
天哪。自己今生何德何能瞧见这场面!此情此景,简直堪称他职业生涯的巨大考验。
青衫侍者忍住扶额的冲动,把微微张开的嘴巴闭紧,强迫自己稳住了心神。一路上他低眉耷眼不敢直视身旁的两人,终于在即将迎来职业滑铁卢之前,安全抵达了临水小院。
“我就送二位到这里了,二位请进吧。”
上次还送到大堂门外呢,徐简不解,但见侍者低眉敛目地恭敬姿态,也只能按捺下心中疑惑,点点头:“好,多谢你了。”
侍者不敢抬头,“哪里。”
这个侍者今天怎么怪怪的,徐简眯了眯眼,但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招呼着裴衍一起往大堂去了。
望着两人依旧怪异的背影,青衫侍者暗暗松了口气,抬起衣袖擦了擦汗,又龇了龇牙咧了咧嘴,然后重新恢复成原先老成持重的模样,掉转过身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