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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严嵩跟严世蕃琢磨朱厚熜究竟意欲何为之时。
徐府，书房
徐阶、丁汝夔、夏邦谟等人也聚在一起，谈论着朱厚熜最新的旨意。
徐阶双目微微阖起，开口道：“丁部堂，陛下这道圣旨你怎么看？”
丁汝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揉了揉太阳穴反问道：“徐阁老，您觉得除了填饱肚子，我大明百姓最看中什么？”
徐阶思索片刻后说道：“依我看，百姓最看中应该是香火传承！”
丁汝夔点了点头认可道：“徐阁老所言甚是，无论是大户人家还是寻常百姓，都很看中香火传承。
因此若是家中子嗣无有男孩，便算是断了传承香火，千方百计都要再生一个或者从兄弟亲族那里过继一个。
将来有儿子孙子养老送清明时节烧纸上香，才算对祖宗有个交代。
而如今，陛下立下忠烈祠，自此以后，士兵即使战死，也能进入忠烈祠，只要有大明还在，士兵不用担心自己断了香火。
加上陛下许诺替为国捐躯的士兵照顾高堂父母，其子女送入乡学，甚至可以进入羽林卫，这样一来那些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臭丘八，恨不得替陛下去死。”
徐阶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那些士卒一辈子也没遇到过这样的好事，有的人只怕恨不得自己立马战死。
这样自己父母高堂有人照料送终，家里的小崽子也能脱离军籍去念书。一道诏书，就将天下军心尽握在手，陛下此诏只怕盘算许久了！”
丁汝夔此刻也叹息了一声，对徐阶的话表示认可。
这时，夏邦谟突然开口说道：“陛下的谋划只怕还不止这些！”
丁汝夔开口问道：“哦？夏部堂有何高见？”
夏邦谟缓缓说道：“汉承秦制，那位世宗皇帝在位期间，实行的可是军功爵制度！”
闻言，徐阶陡然睁开双眼，口中说道：“汉武帝的谥号是世宗，咱们陛下以小宗入大宗，若是他未能修行，只怕……军功爵，好一个军功爵制度。”
丁汝夔此时也听明白徐阶所说的是什么意思，谥号为“世”，代表帝系转移，当今皇帝正是以小宗代大宗入奉宗祧。
现在其欲行之事与那位汉世宗孝武皇帝如出一辙。徐阶和丁汝夔二人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一时相顾无言。
突然，户部尚书夏邦谟开口问道：“这几日你们见到翁万达、詹荣、詹瀚等人了吗？”
闻言，徐阶猛然一惊，自己怎么会把兵部左侍郎詹瀚以及翁万达这个曾经总督宣大的户部右侍郎给忘了。
徐阶开口问道：“夏部堂，你可知他们几人的行踪？”
夏邦谟淡漠地说道：“陛下亲征土默特部之时，东南海商陶家陶敬先多次请翁万达宴饮。之后不知道是谁在中间搭桥，陶敬先搭了安平侯方承裕的路子。
据说见过陶敬先不久，安平侯方承裕就向皇后敬献了一对血珊瑚、一对深海夜明珠……”
听得此言，徐阶眉头一皱，他没想到此事竟然还牵扯到后宫和外戚。
丁汝夔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还牵扯到了皇后？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徐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桌上，缓缓说道：“自壬寅宫变之后，陛下就再也没去过皇后宫中。去岁大高玄殿起火，接着没多久就发现陛下的御膳中被人加了毒害身体的阿芙蓉。
陛下借着这个由头狠狠地杀了一批人，连内阁首辅夏言都被人像抬豚彘一样抬到刑场上一刀两断……”
丁汝夔瞳孔微缩，脸色骤变说道：“你的意思是大高玄殿起火之事是夏言做的？”
夏邦谟摇了摇头：“夏言不会那么蠢，但这事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丁汝夔不解得问道：“那也不应该牵扯到皇后？”
徐阶这时插话道：“丁部堂，当今天子有几位皇后？方皇后又是第几位？”
丁汝夔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当今陛下有三位皇后，嘉靖元年册立孝洁陈皇后，嘉靖七年因触怒陛下，惊惧流产而亡。
第二任张皇后，初为顺妃，于陈皇后去世后得以册立，嘉靖十三年被废，两年后去世……”
说到这里，丁汝夔明白过来，惊疑不定地说道：“你的意思是去岁那场大火是方……那位主使人放的？”
徐阶缓缓摇头说道：“不清楚，这件事恐怕只有死了的夏言才能说得清。
自我大明立国以来，只有被废的皇后，却从未出现过被废的太后，这么看来去岁大高玄殿起火有皇后的影子，倒也不足为奇。”
夏邦谟摇了摇头说道：“皇后没那个胆子，当今陛下对其并不信任。”
顿了顿，夏邦谟开口说道：“依我看，大高玄殿起火应该是东南那边的人搞出来的，皇后多半只是个帮手。要知道自壬寅宫变之后，已经陛下移居西苑不再上朝。
但嘉靖二十三年陛下突然下旨提拔刚刚接任登州卫指挥使的戚继光以及嘉靖十四年武举人俞大猷。
次年，又派遣朱纨督抚东南，为的就是打击倭寇。
我们都知道，东南之地真倭寇不多，更多的像刘立刚一般走私的大海商。
因此陛下派朱纨打击倭寇，必然会遭到这些海商的嫉恨，如此一来他们串联宫中谋害陛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丁汝夔点了点头说道：“时间、动机、人手，都对得上了。难怪陛下一亲征，陶敬先就到了京师，还专门去见了安平侯方承裕！”
说到这里，徐阶敲了敲桌子说道：“还是不对，陶敬先进京的时间不对！他为什么会选择陛下亲征之时入京？”
突然，丁汝夔睁大眼睛说道：“徐阁老，有没有一种可能，陶敬先此次入京目的是为了逼当今陛下罢免朱纨！”
“他拿什么逼？”
“还记得陛下说过的那句话吗？”
“你是说？”
“南倭北虏？”
“不错，以陶敬先为首的东南海商、山西晋商拿着刀子跟陛下斗，畿辅各州趁机浑水摸鱼把历年的亏空和账目做平。
到最后最差的结果无外乎是陛下拿陶家泄愤，但畿辅各州府的账却能够平了 无论以后陛下怎么折腾，畿辅各州府都是最干净的！”
“陛下既然派人去督抚东南心里肯定清楚这些人会是什么反应，但陛下依然御驾亲征并北上草原，只留太子监国，不对劲，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徐阶一边总结，一边沉思。
夏邦谟突然开口说道：“陛下在钓鱼！”
此言一出，徐阶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一切。
“好算计，好谋略，陛下下的一盘大棋！”
“徐阁老，此言何意？”
“陛下不仅要对东南动手还要对畿辅各州动手啊！人手陛下都准备好了，曾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