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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延让一看,正是《春秋繁露》第十七卷, 惊喜万分说:“春来姐,替我多谢你家三娘子!”
春来微微一笑,有意无意地瞥了柴安方向一眼,轻哼一声。 柴安冷冷扫过,大步离去。
范良翰更糊涂:“表哥?!无缘无故又甩脸子,慢一步!我有要紧话同你说!”
郦家后门少见地开着,琼奴正端着一碗剩饭在院里喂野猫,康宁立在门边笑看。
柴安在门外停住了,康宁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早已有所预感,却没有回过头来。
隔了一道门槛,柴安望着她背影,冷笑一声:“两边下注,小心一无所得,终落得一场空欢喜!”
丢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他便快步走了。
德庆从鼻孔里鄙夷地哼出一声,也跟着去了。
范良翰追过来,意外驻足:“三姨?”
康宁这才回身向范良翰行礼,范良翰仓促回礼:“外边儿冷,快回去吧! ”
康宁点头,目送范良翰远去,春来回来复命,眼圈还红红的,一脸委屈的模样。
琼奴先问:“事儿没办成吗?”
春来控诉道:“原都办成了,谁知那姓柴的竟把好砚给摔了!”
琼奴吃惊:“摔了?”
“摔了!”
琼奴愤然道:“三娘,早说趁其不在行事,免得叫他裹乱。果然此人用心险恶,可惜你刻了大半夜呢!”
康宁却一笑:“好!摔得好,摔得妙!这一摔,我非但不该怪他,还要多谢他哩!”
二人愕然。
潘楼阁子里,柴安将那方残破的砚台拼起,完整的诗句显露出来:
春梅杂落雪,发树几花开。真须尽兴饮,仁里愿同来。
柴安气得够呛,暗暗咬牙,心想:回文结缘,又以回文相和,好一个情意绵绵!为了杜 仰熙这条大鱼,你真舍得费心机啊!
范良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三娘她……”
他捂住嘴,过了一会儿才惊呼:“哦,我明白了,丈母是看上那姓杜的了!难怪!我观其仪表谈吐、人品才学,确是出类拔萃,女儿许了他,说不准将来真成了高官娘子,谁又能不动心呢!表哥,其实今天我来,要替表姨劝你——”
柴安打断:“要替人说项,请免开尊口!”
范良翰不管,继续说:“表姨说了,你不中意的,她也不再提起了。只有一户人家,论家资豪富,正与柴家匹配,说起他家女儿,不只幽娴贞静,更与你青梅竹马、志趣相合!她要过了门,可保夫妻和和美美,家族兴旺百年啊!”
柴安不耐烦听完,起身就走。
范良翰急了:“哎呀,不是别人,就是那刘八娘啊!”
柴安站住,诧异地回过身来:“你说谁?”
“还能有哪个八娘,那个刘塘的女儿,你从小唤作小八妹的!”
柴安心念急转,突然又坐了回来:“哦,原来是她!”
“是她!是她!”
柴安自言自语道:“是啊,怎么把她给忘了!我同小八妹倒有两年不曾见过,正该见见才是啊!”
范良翰闻之大喜:“好好!表哥你想通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表姨,寻机让你们见面! 我这就去!你等着我!等我!”
范良翰说着,欢喜地急奔出去。
德庆悄悄窥探柴安面色,只听柴安笑了一声:“三娘,这回可怪不得我,分明是天意不肯成全你啊!”
刘家花厅里,范良翰在麻袋里挣扎不已,随后被狠狠丢在地上。
“你们下去吧!”刘八娘命令。
小厮松了麻袋口退下,范良翰猛地从麻袋里挣了出来,滚落在地,迎面便是一双绣鞋。
他从下往上一望,见是个面容清秀的陌生女子,脱口而出:“我是你们绑来的,娘子要寻上门,你可得为我作证啊!不是我偷溜!”
刘八娘被他这副滑稽的模样逗地笑出声来。这时,柴安的声音远远传来:“叫你别作弄他,看把人吓的!”
范良翰一见柴安从屏风后现身,顿时叫嚷起来:“表哥,表哥救我呀!快救我!”
柴安上去帮他解开绳索,把人扶起来,笑道:“别怕!八妹是好意请你来做客!”
范良翰不满:“天底下哪儿有这等请客法,吓煞个人!”
刘八娘说:“范郎君勿恼,听柴大哥说你被嫂子拘在家中看账本,出来一趟不易,怕你不肯来,方出此下策。将来嫂子兴师问罪,只管推奴家身上便是!”
范良翰没好气地一抖衣裳:“说得轻巧!娘子要是问起,一个未嫁的小娘子,为何不绑别个,单只绑了你去,平日必有见不得人处,你要我怎么答!怎么答啊你说!”
刘八娘忍不住又笑。柴安也微笑,郑重道:“表弟,闲话莫提,八娘请你来,可有一桩要事托你呢!”
范良翰愣住。
东厢房内,杜仰熙阖上书,摊纸研墨预备作画,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桑延让无奈道:“亏了柴郎君,柳大夫确是名医,踏进鬼门关的人也能救回来。可我的病刚好,你倒又咳嗽上了!”
杜仰熙敲了敲桌上的《春秋繁露》:“还不是为了替你补上这几页,也不知前生欠了你多少债!”
“正好,我拿去还了!”
桑延让正欲取书,杜仰熙突然一手按住。桑延让察言观色,突然笑了。
“好,你去还!你去还!顺便一睹这位郦三娘的真容,也不枉费那动听的笛音!”
杜仰熙冷哼一声,嫌弃地挥挥手,说:“范家午后还要请我过府作画,我得先起一遍稿, 走走走,别扰我!”
桑延让意外道:“范家?怕不是那郦三娘托词要见你吧!”
杜仰熙只觉荒谬,摇头失笑,低头继续作画,却又突然抬头:“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