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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仰熙站在门外空等,眼见着太阳落山,天色黑了下来,虞家大门始终紧闭,久久不见管家出来。
灵药气得脸色发青:“郎君,他们也太欺人了,这都一个时辰了,不见半句回信。”
杜仰熙望着高大的虞家门首,笑了笑:“昔日肯青眼相待,不过为着礼贤下士的声名,如今翻过脸来,自要摆摆相公的架子了。无妨,等吧。”
灵药愤愤不平地瞪向那紧闭的大门。
大门突然开了,管家带了个门房走出来,笑模笑样地说:“先前夫人小憩未醒,下人不敢惊扰,劳探花郎久候,还请多多恕罪。夫人吩咐下来,请书房里待茶,请。”
“多谢。”
杜仰熙大步踏入虞宅,灵药把马绳索丢给一旁的门房,赶紧跟了进去。
夜深人静,寿华细心用艾草熏过了杜母的屋子,然后才走出来,站在门口望着沉沉夜色,因迟迟不见杜家母子归来,难免生出焦躁。
桑麻端着饭碗坐在台阶上,大口扒拉饭菜,头也不抬道:“娘子莫急,官人去时说了,接了主母便回的。哦,你肚里饿不饿,婢子替你盛饭。”
寿华失笑:“我不饿,你快吃吧。”
正房的门关上了,桑延让才从西厢走出来,看了一眼正房方向,流露担忧之色。
虞家厢房,杜母坐在里面,身边两个女使殷勤侍奉。
女使上前道:“您坐了许久,婢子替您捏捏肩,松松骨。”
杜母挥开她的手,冷淡道:“不必了,我受不起。”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娘!娘!”
杜母惊喜,猛地站了起来:“熙儿,熙儿?熙儿,娘在这儿!”
女使要来搀扶,杜母推开他们的手,脚步踉跄地奔了过去,恰好门打开来,杜仰熙扶住了跌跌撞撞的母亲。
“娘!”
杜母镇定道:“虞夫人待客热忱,非让我住这凉室华屋,又找了人来伺候,可惜我一把穷骨头,又老又硬,高床软枕受用不来。熙儿,快回家吧,别叫大娘在家里空候。”
“是,娘。”
此时,虞相的声音由远及近:“元明,元明。”
杜母听到虞相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浑身就是一震,脸上血色褪尽。她竖起耳朵,似拼命要分辨清楚,到底是谁在说话。
虞相翩然入内,杜仰熙忙向他行礼。
虞相摆摆手,笑道:“毋须多礼。原是内人看了你的文章赞不绝口,听说老安人含辛茹苦育子成才,心中很是钦佩,这才特意请来一见。怪她思虑不周,竟是不曾遣人传信,惊吓了令慈,罪过,罪过。”
杜仰熙轻声向母亲介绍:“娘,这位就是虞相。儿受相公青眼提携,恩情天覆地载,常思报答无门的,请母亲快来见过。”
然而,杜母一反常态,紧紧握住了杜仰熙的手,一叠声道:“我要回家,熙儿,我要回去,你听见了吗,回去!”
虞相微微愕然。
杜仰熙扶住了杜母:“好好好,回家,咱们这就回去。虞相,家母久居乡野,少见生人,尚请宽谅……”
虞相审视的目光淡淡扫过眼前面容沧桑的老妇人,确定彼此从未见过,才放松笑道:“去吧,回去好生安慰你的母亲。”
杜仰熙深深一揖:“谢相公海量包涵,学生先行告退。”
杜仰熙扶着母亲离开,二人出了屋子,灵药忙上前帮忙。
虞相望着母子二人离去的背影,微微露出个笑来。
厢房里,寿华为杜母换好了汗湿的外衣,桑麻端了一盆旧衣出去洗,寿华又亲手为杜母换上干净的寝衣,才扶着她躺下。
杜仰熙走进来,静静望着寿华美好的侧颜和轻柔的动作,神情分外温柔。然后轻声道:“劳烦娘子了,我在此守夜,你回去歇着吧。”
“还是我……”
杜仰熙握了一下寿华的手,寿华不再坚持了,微笑着点点头,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杜仰熙坐在床边,手持蒲扇替他娘扇风,寿华这 才放心离去。
夜深了,杜母辗转反侧,睡得很不安稳,一双手在半空乱抓:“熙儿!熙儿!”
“娘,儿在这儿守着你,娘。”
杜仰熙替母亲拭去汗水,望着梦中犹自惊恐不安的母亲,他反复地回忆杜母见到虞相时候的异常神情,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头刹那间掀起惊涛骇浪。
杜仰熙快速摘下藏在胸口的一枚玉佩,对着灯火一看,玉质粗陋的玉佩上仅刻着一个字体遒劲的“芳”字。
寿华正在廊下磨黑芝麻,桑麻捧着大碗进来,碗口上盖得严严实实,她老远嚷嚷起来:“娘子,黑芝麻粉送去啦。郦娘子买了肉,卤得可香啦,她叫刘妈给盛了一大碗。你看!”
寿华嘘了一声,示意东厢房的方向。
桑麻压低了声:“她说这黑芝麻粉得磨得再细点儿,等粥煮开了花再撒。还给了我一包枣子,又大又甜的,煮粥时放进去,主母吃了好定心安神。”
“知道了,”寿华温柔地轻轻一刮桑麻的嘴角油渍,“小馋鬼。”
桑麻嘿嘿直笑。
这时,桑延让脸色不好地匆匆进门,迎面瞧见杜仰熙站在东厢门口,正神思不属地盯着 廊下温馨的一幕。
桑延让顾不得同寿华打招呼,上去扯了杜仰熙:“走,有要紧事同你商议。”
西厢房的门一关,寿华和桑麻才醒过神来。 桑麻好奇道:“咦,郎君何时站在那儿的?”
寿华望向禁闭的西厢房,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西厢房里,桑延让面色凝重。
“吏部有人传言,状元榜眼探花都授了将作监丞、通判诸州,可人家要去的都是富庶之地,你却要通判雄州,这不对呀!”
杜仰熙镇定自若地倒了杯茶,说:“雄州地处宋辽边境,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这说明朝廷有心历练我,又有什么不对的么?”
桑延让恼怒:“当然不对!就是因为地处边境,平静之下暗流汹涌,非历练多年的干臣不能胜任。你初出茅庐,朝中又无根基,只怕寸功未建反惹祸殃,个人荣辱尚算小事,涉及国家岂可视之等闲。我实是不明,除非有人蓄意刁难,朝廷怎会派你去镇边呢?”
杜仰熙笑着将茶杯推过去。
“自古道,志不求易,事不避难;不遇盘根错节,何以别利器?你就别为我担心了,还未恭喜你,授了秘书省校书郎,知了陈留县。离汴京这么近,往后可要常来探望我娘,免得她惦念!”
桑延让不可置信道:“原来你都知道啊,那你怎么还能稳如泰山,杜仰熙,杜仰熙!”
“我听得见。这朝廷要派我去哪儿,横竖左右不了,只好泰然处之了。”
“雄州那个地方你能去,难道把大娘也带去,她能受得了边境寒苦,你这是要她的命!”
杜仰熙突然盯着桑延让,对方反常的愤怒与激动,让他意识到了长久以来忽视的一个问题。
“我怎么觉着,你比我还关心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