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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惜最后一次见到江含时,窗外正下着大雨。她蜷缩在宿舍床尾的阴影里,看着对方将一叠照片摔在她面前,其中一张拍着她从酒吧后巷踉跄逃出的狼狈模样,衣领被撕裂的褶皱里藏着淤青的指痕。江含涂着桃红色甲油的手指重重戳在照片上,声音尖得像玻璃碴:“当年你被拐进黑窑子的时候,怎么没让那群人弄死你?”
1 小熊与谎言
苏云惜记得九岁那年的雨比现在更冷。母亲在暴雨夜冲出家门给她买草莓棒棒糖,刹车失灵的车子撞断护栏时,副驾驶座上还散落着五颜六色的糖纸。葬礼上她死死抱着母亲缝的毛绒小熊,听见父亲在灵堂外对着电话笑:“赵总放心,我夫人留下的股份已经转到您侄女名下了。”
小熊的左耳缺了一角,露出灰扑扑的棉絮。那是母亲临终前三天熬夜缝补的,针脚歪斜得像她化疗后发抖的手。苏云惜总在深夜把脸埋进棉花里,假装能闻到残留的消毒水混着茉莉花头油的味道——直到继母带来的女儿赵灵儿捏着鼻子把小熊扔进垃圾桶,“脏死了,乞丐才玩这种东西”。
她在暴雨里翻遍了三个垃圾站,指甲缝里嵌满腐臭的菜叶,最后在废旧家电堆里找到了它。小熊的右眼被压碎了,玻璃珠碎片扎进她掌心时,血混着雨水在铁皮上蜿蜒成细小的溪流。那天晚上父亲甩了她一耳光:“为了个破玩具闹得全家不安生,你怎么不跟你妈一起死了?”
2 糖霜与伤疤
十七岁生日那天,江含往她课桌里塞了颗薄荷糖。透明糖纸裹着翡翠绿的糖球,在阳光下像一汪晃动的湖水。“我叫江含,江水含烟的含。”扎着马尾的少女撑着脸冲她笑,虎牙尖上沾着面包屑,“你总盯着窗外发呆,是不是也想翻墙去后街买奶茶?”
后来她们真的翻过学校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江含的帆布鞋底沾满爬山虎的汁液。苏云惜记得那天风里有槐花的甜香,江含把吸管戳进珍珠奶茶时突然说:“你手腕上的疤,是拿美工刀划的吧?我抽屉里有祛疤膏,德国的。”
那是苏云惜第一次对旁人露出溃烂的伤口。江含的手指温热,沾着药膏抹过她小臂上纵横交错的旧伤痕,“以后我当你妈妈”。少女戏谑的尾音消散在蝉鸣里,却让苏云惜在医务室的消毒水味里哭到打嗝。从那天起,江含会准时在她吞药片时夺走水杯,会把她锁在宿舍阳台逼她背出二十个活下去的理由,会攒两个月零花钱给她买带小熊挂件的手机链。
直到大二暑假,江含举着冰激凌突然说:“我表哥开了家酒吧,驻唱时薪三百呢。”苏云惜咽下喉咙里翻涌的酸苦,想起父亲停掉生活费时的话:“养条狗都比你有用。”
3 玻璃与火焰
酒吧后厨的灯光昏黄如腐坏的橙子。当领班第五次把咸猪手伸向她大腿时,苏云惜终于抓起切水果的刀。刀锋擦过对方耳垂的瞬间,江含冲进来死死抱住她的腰,“你疯了吗?他叔叔是投资人!”
那晚江含往她包里塞了瓶安定片,“你最近总做噩梦吧”。药瓶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像童话里巫婆给的毒苹果。苏云惜没看见江含转身时发颤的指尖——更不知道三天后,这瓶药会出现在继母的梳妆台上,附带一张偷拍的病历复印件,诊断栏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字样被红笔重重圈起。
当父亲把股权转让协议拍在她面前时,苏云惜正把安定片碾碎倒进咖啡。继母新做的美甲敲着遗嘱复印件:“你妈临终前把30股份转给灵儿了,律师说只要证明你精神失常……”
窗外又开始下雨。苏云惜突然想起十四岁那个雪夜,江含翻进她家后院,往她手里塞了颗烤得焦黑的红薯。滚烫的甜蜜淌过冻僵的喉咙时,江含哈着白气说:“等我们大学毕业就租个小房子,阳台上种满你喜欢的蓝雪花。”
4 灰烬与星光
警察冲进火场时,苏云惜正蜷缩在浴室角落。浓烟呛得她睁不开眼,手腕上的小熊挂件被烧得蜷曲变形。三天前江含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在手机里闪烁:【当年在黑窑子救你出来的根本不是我表哥,是许知恩。他为了找你把嗓子都喊哑了,现在还在住院。】
记忆如摔碎的镜子般扎进血肉。她终于想起十七岁那年的暴雨夜,有个穿白衬衫的少年砸开锁链,血顺着他的下颌滴在她手背。他张嘴时只发出破碎的气音,却拼命比划着让她快跑——而她却把这份救命之恩错认成江含表哥的“顺手帮忙”。
火舌舔舐天花板的爆裂声里,苏云惜突然笑起来。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棒棒糖,塑料包装上印着褪色的草莓图案,糖体早已融化成浑浊的褐色。这是母亲葬礼那天她偷偷藏起来的,糖纸边缘还沾着棺材上的金漆。
当横梁砸下来的瞬间,她听见很轻的“咔嚓”声。融化的糖浆从裂开的糖纸里涌出,像一道温柔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