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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大街,车水马龙,叫卖声、马蹄声与人群的喧闹声交织成一片。就在这熙熙攘攘的市井之中,一个形迹可疑的傻子和尚突兀出现。
这和尚身披一件破旧不堪的僧袍,布料早已千疮百孔,一道道破洞像张牙舞爪的怪物,边缘处的丝线杂乱地垂落着。
他脚上的僧鞋也没了模样,一只鞋帮子裂开,露出乌黑的脚趾。蓬乱的头发肆意张扬,如同杂草般纠缠在一起,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枯草和树叶。
脸上污垢层层堆积,分不清本来面目,唯有一双眼睛布满血丝,透着一丝癫狂。
只见他快步冲到路人面前,一把拽住人家的衣袖,口中叫嚷:“不要逆天而行,哈哈哈!”那声音尖锐又怪异,像生锈的铜锣被狠狠敲响,惊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他一边喊着,一边咧开嘴大笑,嘴角淌下黏糊糊的鼻涕,顺着下巴滴落在破旧的僧袍上。路人吓得脸色煞白,拼命挣脱他的拉扯,慌乱地逃开。
而这傻子和尚也不追赶,甩着手臂,大踏步走向下一个目标。
日头渐渐西斜,傻子和尚晃晃悠悠朝着秦王府的方向走去。
原本喧闹的街道,随着王府的临近,愈发安静,两旁的店铺伙计、往来的行人,都不自觉地压低声音。
当那朱红色的王府大门映入傻子和尚眼帘时,他浑身猛地一哆嗦,眼睛瞪得滚圆,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音里充满恐惧,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身体也跟着摇晃起来。紧接着,他转身拼命奔跑,宽大的衣袖在风中胡乱飞舞,像是两只疯狂拍打的翅膀。
跑出一段距离后,他似乎逐渐平复下来,脑袋左右摇晃,眼神迷茫,像是完全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
片刻后,他又恢复了疯癫模样,大踏步在应天城的大街小巷里游荡,继续拉着路人,重复着那句“不要逆天而行,哈哈哈”……
月光如霜,静静洒落在秦王府的琉璃瓦上,整个王府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银白之中。庭院内,几株海棠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树影,宛如一幅水墨画。
观音奴所住的院子静谧无声,侍女们早已困意沉沉,屋内烛火渐次熄灭。就在此时,秦王府东跨院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内,门“吱呀”一声被人用力推开。
一道黑影裹挟着夜风,匆匆闪入屋内,旋即又快步离开,动作如鬼魅般迅速,几乎没发出一丝声响。
屋内,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将一个人影的轮廓拉得忽长忽短。
福伯坐在雕花太师椅上,身着一袭黑色长衫,在摇曳的烛光下,面庞隐现,他冷哼一声,声音虽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唉,袁天罡不在,就只能老头子出手了。”
说着,福伯缓缓抬起头,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额头布满了皱纹,犹如干涸的河床。
一头银发稀疏而凌乱,像是冬日里的枯草,在烛光下泛着银白的光。那曾经明亮的双眼,如今也布满了血丝,眼神中透着疲惫与忧虑。
福伯回忆起往昔,朱樉呱呱坠地时,他便陪在一旁,亲手接过襁褓中的婴儿,那粉嘟嘟的小脸,让他满心欢喜。
此后的日子里,朱樉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每一个成长的瞬间,都有他的陪伴。这么多年过去,福伯无儿无女,在他心中,朱樉就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想到朱樉远在海上,观音奴又怀有身孕,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却妄图加害他们,福伯苍老的双手紧紧握拳,指节泛白。
他缓缓站起身,身形微微佝偻,却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气势。
尽管岁月的风霜已让他身躯不再挺拔,但在这一刻,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为了守护朱樉和王府,他不惜拼上自己的一切。
福伯伸手从墙上取下一把长剑,剑鞘上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缓缓抽出剑身,寒光一闪,映照出他冷峻的面庞。“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王妃和小世子(小郡主)。”
福伯低声呢喃,声音虽轻,却透着无比的决绝。说罢,他将剑重新入鞘,迈着沉稳的步伐,向着屋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月色笼罩的庭院之中……
夜空中浓云如墨,将月色严严实实地遮蔽,应天城外一片漆黑,只有阵阵呼啸的风声打破寂静。毛骧带着锦衣卫,与身旁寥寥几个不良人,隐匿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他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远处那条蜿蜒的小路,那里是敌人入城的必经之路。
“你们说的大人物到了么?”毛骧压着嗓子,侧身向身旁的不良人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
“还没。他腿脚不便,怕是还要一会儿。”不良人声音低沉,简短回应。
“腿脚不便!”毛骧瞬间皱起眉头,两道眉毛几乎扭成了一个“川”字,“既然腿脚不便,那为何要叫他来?”
然而,不管毛骧如何追问,身旁的不良人就像一尊尊雕像,双唇紧闭,一声不吭。毛骧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无奈作罢,脸上写满了憋屈。
毛骧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昨天晚上。
为了彻查姚广孝背后的势力,他带着锦衣卫熬了一整夜,双眼布满血丝。天刚蒙蒙亮,终于得到情报——姚广孝师门的藏身之处已经找到。可还没等他喘口气,向朱元璋禀报这个消息,就被急匆匆召进了御书房。
一进御书房,朱元璋那如洪钟般的怒喝声便劈头盖脸地砸来:“毛骧,你看看你办的什么事!标儿那边的不良人早就查到了,袁天罡都带人连夜奔袭北平了,你这儿才收到情报,要你何用!”
毛骧心里委屈极了,嗫嚅着说道:“陛下,也没晚多久嘛……”
“还学会顶嘴了!给咱滚!今晚的事情要是办不好,你就死外边,不用回来了!”朱元璋暴跳如雷,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毛骧灰溜溜地从御书房退出来,满心的无奈与不甘。他想起曾经,锦衣卫何等威风,令文武百官闻风丧胆,办事效率极高,朝堂上下,无人敢小瞧。
可自从秦王的不良人出现后,一切都变了。不管锦衣卫如何努力,总是比不良人慢上一步。如今,他三天两头被朱元璋训斥,在皇帝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这不良人,办事跟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似的,简直不是人!”毛骧在心底哀叹,脸上一阵阵地抽搐。
他望着身边沉默不语的不良人,心里虽有诸多不满,却又不敢表露分毫,毕竟他们背后是秦王。
在这局势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中,他只能默默咽下这份苦涩,期盼今晚的行动能够顺利,挽回一点锦衣卫的颜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