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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躺着的，是一道女子身影。
她身下，似血色染就的长裙流水般泄地，将木质地板晕染成一片大红，偶有几点雪色露出，却也显得惨白。
“她这是，真的死了？”
杨天行神识探查数次，确定这先前在永宁街边对他口出冷言，实则却是好心劝他离开的女子，是真的已死于这戏台之上。
他目光在这片殷红上扫视，最终定格在那几点雪色上，那是她的肌肤。
“稀奇，这还是一具真实不虚的……血肉之身。”
杨天行视线掠过赤莲此刻那惨白的面容，还有手腕、足尖几片未被遮挡之处。
皮肤之下，淡青色血管脉络细不可察，可却尽数落入杨天行眼中，那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绝非虚幻。
“祁山此前曾言，她早年有所奇遇，看来倒并非虚言，可惜……”
杨天行收回神识，轻轻摇头。
这赤莲同样是尸魅出身，本应是如那怜幽一般的幽魂之态，哪怕修为精进高深，也只能附身于其他生灵才可“拥有”肉身。
可杨天行眼下确认，这戏台之上残留的这具女子躯壳，并非是什么被邪祟附身操控的行尸走肉，而是真的属于赤莲其人。
即使是他，此刻也难以断定这般奇异境况，是如何出现的，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探究之意。
他摇头可惜，也正是在于此，眼下既然赤莲已死，他自然再也无从得知这其中根由。
还有便是，他先前神识看得分明，这赤莲在与那怜幽斗法中，其实多有留手，最后看似死于怜幽操控的尸魔之手，实则是从神魂上遭受重创，乃至自行崩解。
念及此处，杨天行目光下移，便见赤莲脚踝处，另一枚由红绳串起的银铃正泛着幽光。
“镇魂铃么，倒是件不错的灵宝，可惜于我无大用……”
杨天行口中轻念一句，从袖中取出先前收取自怜幽的那一枚银铃。
而后，他神识念动间，眼前赤莲身上的银铃便也自行飞起，落入他掌中，凑成一对，轻晃间，发出“叮铃”声响。
此前他便已探得这银铃虚实，知其并非是什么先天灵物，而是前人炼制，其上带有明显的阴晦之气，显然不是什么正道法器。
正如其名，这镇魂铃，主要有镇魂、摄灵之神效，顺道还有祛邪伏魔之能，几乎已脱离法器的层次，堪堪算得上最下品的法宝。
就连杨天行手中，如今也尚未有一件真正的法宝，可见其珍奇。
他可惜之处在于，其最大的功效便在于让持有者在未拥有神识的情况下，提前获得神魂方面的攻伐、守御之能。
可他如今神识已然凝成，更有相思子在手，眼看还能更进一步，这对镇魂铃于他，便可谓是有些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不过，重炼一番，把其上阴晦之力消除，拿来给二嫂护身，倒也不错……”
杨天行心念转动间，已有了决定。
宋书晴身上的“病根”还未解决，他接下来肯定还要远行的，这对铃铛用来护身，却是比他此前炼制的凰血珠，要强上许多。
这般想着，杨天行便手腕一翻，将这对铃铛收起。
“叮铃——”
银铃入袖，发出一声脆响，伴随一阵莫名阴风凭空而起，拂过杨天行面颊，继而往下，缓缓缠绕上他的脖颈。
“嗯？！”
感受着脖颈间几许凉意，杨天行瞬间凝眸，看向地上赤莲尸身。
“不对，有点问题……”
视线扫去，并无任何异样，此前数度神识探查，也并未察觉到其有一丝残灵，可这股莫名阴风，让杨天行觉得自己应该是忽略了什么。
略微沉吟，杨天行忽而闭目，再睁眼时，眸间已带起赤金色的光华流转，却是无声间，运起了瞳术神通。
神通之下，先前神识也难以探查到的更深层次的天地灵机，一切玄妙，尽皆入眼。
杨天行此刻眼中，世界已完全变了模样，草木生灵，天地万物，都再非其本相，而是一缕缕流转的光晕，那是“灵机”之显化。
所谓“灵机”，可简单当作“天意、天心”，即大道之本源，乃是世间万灵之基。
无论是肉身抑或魂魄，乃至是神识，本质都是天地灵机的一种显化形式。
此刻，杨天行目中，赤莲残躯之上，代表肉身的灵机流转光华正在逐渐晦暗，消散，归于天地之间，这是其“死亡”后的正常迹象。
而在这大片正消散的灵机之中，却有一点蚕豆般大小的金芒缓缓起浮，却始终凝而不散，甚至有些灼人眼目。
“原来如此……”
目光凝视这点金芒，杨天行心中明悟。
再念及此前洛霓裳那自开的神海，还有其神海深处那疑似怜幽的一点气息，杨天行基本弄清了这赤莲、怜幽二女身上古怪。
“恐怕这二女之所以能成尸魅，并非什么意外，而是有人施以秘法，炼制而成……”
他只知这二女前身，应当是前朝大玥末年人士，约三百年前的人物，更多细节，却是并未留心。
先前洛霓裳身上异状，他便有所猜想，结合此刻神通之下所见，他几乎已经确定下来。
洛霓裳神海深处那点怜幽气息，与眼前赤莲残躯之上这点呈金光之象的灵机余韵，都非是其本身的残魂。
或者说，这二女本身，早在三百年前就早已魂飞魄散了。
她二人之所以还能重新生出灵慧，凝聚意识，根源便在于这两点极为特殊的“灵机”之上。
“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人，想借壳转生？只是中途出了变故，最终才蕴出这两头尸魅……”
杨天行眸光闪动，心中猜测。
神通之下他已看清这两点灵机的本质，其乃是远超他如今神识境界的强大存在所遗留，恐怕能追溯到上古修行界去。
杨天行所知，就有数种转生秘法呈现的效果与此相似，只是此刻，他并未发现有神魂存在的迹象，显然是出了问题。
可即使如此，在新生的二女尽皆身死的当下，这两点灵机仍能恒存于这天地之间，更显其来历非凡。
杨天行正自沉思，可忽然间，那点金芒轻轻一颤，竟是划出一道弧光，没入他袖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