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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话勉力讲完，祁山已是彻底萎靡下去，眸中再无一丝生气。
紫金宫中，有那么片刻地安静，寂寂无声，只余二人呼吸依稀可闻。
杨天行扫过高台之下，目光淡然，他并未动怒，却也没有出手杀了祁山。
他心中自有行事决断之意，又怎会被人随口一句话影响？哪怕是对方祈求他动手收去其身家性命。
“你主人赤莲死于洛府，怜幽手中，你当知晓那是何人……”
杨天行淡淡开口，陈述事实。
短短片刻间，他已做出新的决定，打算留下这祁山听用，以便将来探寻青丘之所在。
而且，他总觉这赤莲、怜幽二女背后，还有什么秘密，等待他去探究，因此，更要留下祁山。
地上祁山本已是存了死志，此刻骤听此言，原本紧闭的兽瞳倏然睁大。
“怜、怜幽？！”他哑着嗓子，颤声喃喃，语气满是惊疑，“可这怎么可能？！她，她根本就不是主人对手……”
祁山还想再问，却被杨天行一声冷哼打断。
“哼，怎么？！你……”他话音淡淡，语气也不显多么严厉，却令人心寒胆颤，“难道在质疑……我会欺瞒于你？”
祁山闻言，浑身一颤，只觉仿佛有一股无形威压笼罩自身，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心中快速闪过无数念头：是啊，这位天师大人杀他不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何须骗他？
祁山当即信了九分，随即眼露凶光，挣扎着，就想要爬起来。
“多谢天师大人告知……”
他先是磕头道谢，把头重重埋下，地板染上血渍。
而后，他又往前爬了两步，靠得更近些，才仰头出声，向杨天行讨起饶来：“还请大人……暂且饶祁山一命。”
“待我先去杀了那怜幽，为主人报仇，再回紫金宫中听天师您发落。”
他此刻只有如此想法，自身生死、实力够否，皆被抛在脑后。
“呵，不必。”祁山心中诀意刚下，却又听杨天行淡淡开口，“怜幽也已身死，是我亲自动的手，魂飞魄散，你报不了仇。”
他话中带笑，听不出什么嘲讽意味，可这话内容听到祁山耳中，却比嘲讽更令他难受。
是啊，他……报不了仇，从始至终，一直如此。
即使怜幽此刻还活着，可凭他一个半妖，一头地狼，又哪来的资格去替主人报仇？
祁山一时愣住，刚刚提起的一点力气，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脑海中闪过自己那惨淡的过往：出身卑贱，被两族同胞都嫌弃排挤，唯一的主人赤莲如今也已身死，他更是连仇人衣角都未曾碰到……
一时间，祁山竟不知何去何从，怔怔难以言语，僵硬跪立在紫金宫下。
杨天行见状，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屈指一弹，又一颗丹药瞬间没入祁山口中：“我留你还有用，立刻服药疗伤，然后……便先去谢东山手下听命罢。”
“记住，即日起……”杨天行顺手打过一道咒诀，助其吸收炼化，同时沉声喝令，“你之性命生死，再由不得自己做主。”
堂下，祁山满目愕然。
丹药入口，伴随一股灵气暖流，顷刻即化，瞬间流遍全身，祁山只觉伤势好了大半，精神也振奋了许多。
他本来正茫然无措，听到杨天行居然要留下他，心中惊讶、疑惑，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和莫名荣幸感涌上心头。
在他眼中，杨天行这等天人般的人物，居然在他连番冒犯后，不仅没有杀他，反而赐下丹药药，亲自助他疗伤，还要收他做手下，这简直……
他如今孑然一身，此前百年岁月中除了赤莲高看他一眼收作仆人外，几乎便是“人憎狗嫌”的代名词，走到哪里，都惹人厌烦。
杨天行此不过随手一举，可放在祁山眼中，那简直就是比天还要大的恩赐，几乎让他感激涕零！
祁山眼中，原本的死意悄然收敛，顿时重新燃起一丝生气。
“多谢天师不杀之恩！”
他连忙叩首，重重地磕头拜谢，同时口中嘶着嗓子，大声表下忠心：“承蒙天师不弃，祁山，愿效犬马之劳！”
祁山略一停顿，似还觉不够，又重重补上一句：“天师恩重，祁山无以偿还，往后，定当死命报之！”
堂下，半妖兽首狰狞，虽是跪着，腰杆却挺得笔直，就好似铁血沙场归来的百战死士，口中话语铿锵，掷地有声。
杨天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满意点头。
他倒不是在意祁山口中“死命”之语，祁山实力放在外人眼中或许还可，但还不入杨天行的眼界。
他点头是在认可这头犬妖的品行可嘉，也不枉他饶其性命，还赐下丹药疗伤。
地上，片刻功夫间，祁山身上的伤势几乎已恢复大半。
他还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杨天行提前挥手打断：“行了，你自去找谢东山吧，记得安生些，无事，不要化形。”
祁山这副化形之躯着实比完全的兽身更显诡异狰狞，杨天行可不想过几天又听闻什么金陵城中有妖魔出没的流言，是以有此吩咐。
祁山闻言，很是顺从的当着杨天行的面就直接收去了化形之法，当场化作丈长巨犬模样，口中吐出人言：“祁山得令，主人！”
他却是自然而然间，直接改称起“主人”来。
杨天行淡淡嗯了一声，也不去反驳，也并未继续做出指示。
祁山见状，便再次垂首做拜伏状，而后转身，朝着紫金宫大门方向而去。
他身形巨大，行进间却很是轻盈，几近无声，几个呼吸间，就已脱离了杨天行视线，出了大门，下到白玉石阶之上。
祁山兽首扭转，回身仰望山巅宫殿阁楼。
他今日来前，其实便有心忧，更有诸多猜测，早存了几分死志。
可眼下，却只觉这一行仿如梦幻，主人赤莲身死，可马上，他又认下了新的主人。
甩了甩身上毛发，他不再停留，朝山下开始疾奔，可刚跑出数十步，脑中却忽然响起杨天行那熟悉的声音，似在耳旁。
“等等，你先停下。”
紫金山巅阁楼中，杨天行神识扫过山脚，皱着眉头，把祁山脚步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