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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隐现曦光，北凌峰上异动全消，山风徐徐，带起一阵清凉。
杨天行身前，并无什么人影，随着他神通收起，那模糊的人形轮廓也看之不见，可却有声音响起。
“居所……？”囡囡似乎不太理解这个名词，稍一停顿，才不确定道，“就是‘家’么？可是囡囡没有家呀……”
杨天行暗暗摇头，还未回答，身旁红影轻闪，带起轻惊疑。
“主人，你在跟什么东西说话？”
赤莲兴致盎然，眸中带着好奇，绕着杨天行身周旋飞，试图找出那说话之物。
杨天行懒得理她，自顾接上囡囡的疑惑，耐心回答：“以前或许没有，但此后，紫金山脉便是你的家。”
他话语一顿，沉吟后，还是解释道：“你当为此间山鬼，是为精灵之属，将来若有大机缘，未尝不可转修神道，得成正果。”
杨天行这话说得玄奇，莫说囡囡，便是赤莲也是云里雾里，只能听懂个大概。
“主角，山鬼是什么？神道又是什么？赤莲也能修吗？”她眼珠一转飘到杨天行眼前，腻着声音开始询问。
杨天行哪不知晓她的想法，她同样是灵魅之属，说起来，确实有转修神道的基础。
可他那话，说到底不过哄哄小女孩，让她安心，这世道几近修行末世，灵气难存于天地，便是神道之法，又能何如？
杨天行深知此世从无什么天庭地府，所谓神道，亦不过一种玄妙些的神魂修持之法，本质上与武道、道法并无太大差异。
至于那“正果”，便如同其他修行道途成就的大神通者一般，无非是修持得法，成就神通玄妙，得享寿元恒长罢了。
杨天行本不欲解释，可他神识之下，能感受到小女孩也正一脸期待，仿佛等着他进一步解释。
他想了想，干脆避开神道之说，只淡淡开口：“囡囡，你只需记住，从今往后此山当为你居所，山间万灵便是你亲朋挚爱，渴饮山风，饥餐灵露，如此，是为山鬼。”
他已尽量把话说得清楚直白，可囡囡终归年纪太小，此刻只注意到他话中“家人”二字，惊喜之余，忽又惊惶泛起。
“家人？囡囡也有家人了吗？可是蔡爷爷，还有姐姐她……”
她说着说着，竟压抑着掉下泪来。
杨天行身前明明空无一人，那泪滴却肉眼可见，晶莹砸落于地，一滴接着一滴，带起“啪嗒”声响不断。
随着泪滴接连落下，山间虫蚁鸟兽似都感受到这份伤心情绪，一齐发出长长哀鸣，山间风吟，崖边云散，此间天地仿佛也在为之悲恸。
杨天行眼神微眯，这片刻异象并不感到惊讶。
他此番颇费了些心神，所谓山鬼绝非他信口而言，是真正为她取得了此间天地认可，证得那般位格。
她已与此间大阵联为一体，即为山鬼，也是阵灵，可简单操控阵法，加持诸多玄妙，比之白蛟更为灵动自如，影响甚广。
而此刻山间诸多异景，正是其神效初显的征兆。
天地哀鸣声中，阵基外围阵法凝出的大片迷雾忽而开始翻涌。
山风一阵轻卷，薜荔随风落下，披在她肩头，化作苍翠衣衫；灵鹿踏破迷雾，衔来松萝漫卷，绕上她腰肢，凝成杏色花裙。
“这是……？！”
赤莲身形一掠，惊奇飘至杨天行身前三尺，那里，一个小女孩的轮廓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她的脸与囡囡无异，身周却无有半点尘垢，此刻头戴花冠，薜荔作衣，女萝成裳，正是山间精灵显化于此间。
“好漂亮好漂亮，主人主人，这是什么神通？给赤莲也变化一下好不好？”
赤莲绕着小女孩旋飞，自来熟得落上她肩头，满眼羡慕摸着她身上漂亮花裙，语气带着浓浓的欣羡。
囡囡同样惊讶，她始终未曾察觉自己的身影虚幻，此刻更随着赤莲惊呼，也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片刻悲伤瞬间被欢喜冲淡。
杨天行不去接赤莲的话，他眸中满意，不枉他花费一宿功夫，正该有此神异。
“行了，你且自去罢，记得此后替我看守好紫金山。”
杨天行淡淡开口，对囡囡吩咐道。
想了想，他又补上半句：“将来若得闲暇，我可带你姐姐，入山中见你。”
杨天行这两句话说得严肃，实则不过随口，并不真的指望她看守什么。
那灵鹿似乎听懂杨天行的话语，它拱着头“呦呦”叫了两声，自行躬身把囡囡的身子斜托于背上，动作很是亲昵。
随着身躯凝显，囡囡灵智似乎也得到增长，虽眸中仍带着童真，可对于杨天行的话却更带有诸多敬畏，此刻虽想念他口中姐姐，却不敢再有纠缠。
“那大哥哥……囡囡先和小鹿去玩，您……您记得带姐姐来看囡囡呀……”
她最后小声念了一句，很是有些不舍得轻轻拍了拍身下灵鹿。
灵鹿鼻间轻哼，晃着头挪步转身，一人一鹿身形渐自虚幻，顷刻没入雾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
“什么嘛……主人你也太偏心了！”
赤莲接连遭到无视，有些气闷，见囡囡不见，她也不想理杨天行，小声嘀咕一声，身影也化红光而散。
偌大北凌峰顶，只余下杨天行一人身影静立，此前一切仿如幻觉。
此番炼魂凝魄之顺利，实在有些出乎杨天行的预料。
他心中明晓，上古修行之世中便有定论，世间万灵生灭，不过此方天地灵机流转之显化，其凝而为生机，散则成死气。
所谓神灵鬼物，亦不过此间一环。至于转世之说，则更为缥缈，与凡人无丝毫干系。
哪怕上古大神通者欲谋转世重修，亦需千般手段，万种机缘方才可成一例，凡人身死，无非魂归于天地，灵机自散罢了。
此前那被他神通炼化的扭曲黑影，就是天地间诸多即将消散的神魂汇集，欲要蚕食囡囡生魂，常人身死，便都是此般下场。
民间诸多志怪异闻，除开邪修炼化之鬼煞邪祟外，便多是此等异象造就出的谬谈，几经流转，终成神鬼传说。
是以今夜实际动手之前，他实无多少把握能助其重凝神魂与灵慧。
“呵……如此，倒也好。”
他摇头一笑，不再去想，旋即挪步转身，不疾不徐走入迷雾中，转眼，也消失于山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