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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杨天行话音落下，福伯还未来得及答应，紧闭的道观大门忽而无风自开。
“福生无量，诸位居士一路辛苦，贫道这厢有礼了。”
观门大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拱手作揖。
他脸上带笑，眼角没有皱纹，声音也很是清朗，可配上那头皓首白发，却总给人一股暮气沉沉之感。
福伯怔了有瞬息，旋即连忙下马上前，作揖回礼道：“这位老道长，叨扰了……”
双方寒暄几句后，众人得知，这道人号“清虚子”，正是这丹霞观的住持。
双方介绍过后，福伯说明来意和入住人数，清虚老道便同意安排众人入住厢房，也并未收什么香火钱。
“那就多谢道长，府中还有女眷，稍后我等自行安排即可，道长若有其他事，可和我家少爷详谈。”
福伯再次行礼道谢，旋即退至杨天行身旁。
先前介绍中老道士也已听闻杨天行身份来历，却没露出什么惊讶神情，似乎也没有深入接触的打算。
“呵呵，无妨，诸位居士自便。”
他笑呵呵摆手，忽而转头，看向大门后，“清风，明月，还不快去给诸位居士引路。”
老道士开口，李鹤轩等人才发现门后一直躲着两个小道童。
两小孩儿穿着青衫，梳道髻，脸长得几乎一样，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颇有些粉雕玉琢之感。
刚才正是他们开门，却似乎怕生不敢见人，这时候才依着师傅吩咐快速上前来。
“杨居士，请随我来。”左边小孩开口，冲着杨天行腼腆一笑，听声音，竟似是个女童。
右边小孩稍好些，已没那么害羞，他冲着李鹤轩一礼，口中道：“李居士，请这边走。”
这次众人听得仔细，却是个男孩。
杨天行见状嘴角笑意更浓，虽本就是刻意来这丹霞观歇夜，却也没料到这小小一处荒野小观中居然有两个不错的修行苗子。
“看来这丹霞观能接连走出柳道元和陆青锋那等人物，也不是平白无故。”
他脚下步伐随着道号明月的小女孩往西厢房走去，眼底闪过思索之色。
杨天行今次刻意转道东南，稍稍绕了一程才往扬州去，便是存了来这丹霞观中瞧上一眼的心思。
此前他和王克己密谈后北上，和栖霞先生柳道元会面，很是得知了一些密辛，萧远桥等人一直只有猜测的柳道元和北镇抚司陆青锋的关系由来，便属其中一条。
杨天行回想柳道元那一脸复杂的回忆之色，心头对陆青锋这个人也有了几分兴趣。
当时柳道元曾言，他虽以中原昆吾派“丹霞真人”之号闻名，可他那道号却是年轻时便在江南被赐下，其根源，正是此间丹霞观。
而陆青锋，同样出身此间，当时也名“清风”。
只是后来他修道不成，反倒武学天赋展露，把观中武学练了个遍，才被观中老道赶了出去，让他去京都，寻他师兄柳道元找个活计。
其时李道元正因突破天师无望，领昆吾派掌门师命，入朝任了司天监监正一职。
他本就以星相面术等闻名，见陆青锋这个岁数差了将近一辈的师弟寻来，一眼便看出其性格过于刚直，缺乏突破瓶颈的“势”，所以才修不得高深道法。
在他运作之下，“清风”更名“青锋”，入了当时的玄衣卫，从寻常缇骑做起。
谁也未曾料到，二三十载过去，当时一个小道童，竟成了光是名号说出去就能令大乾江湖朝堂震颤一二的可怖人物。
思绪收起，杨天行对陆青锋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此来不过顺路，杨天行念及王克己交付他密信时曾言说过，北镇抚司调查杨国公府一案已有了新进展。
他心中当时便已有了打算，等突破陆地神仙之日，他便要亲自北上京都一遭，去北镇抚司当面问这陆青锋，看看杨国公府一案背后，到底牵扯有谁。
他如今修道日深，可终究没有那等上古卜天算命的大神通，光靠他手下江南武林这点人马，说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想找出这等拨弄大乾风云幕后黑手，暂时还不够看。
“杨局士，到了，这边的客房都是空着的，您……”
小道童明月领杨天行进了一间屋子，出声转头，对上杨天行刚好看过来的眼神，莫名被吓得收住了声，僵在原地。
杨天行失笑，刚刚想到杨门惨案，眼神不自主带了杀气，倒是平白吓到小孩。
“去罢，替我跟清虚道长道谢。”他挥挥衣袖，放了明月离开，无形一缕灵气渡过，帮她缓解惊吓。
小道童松了口，只感觉清风拂面，心中奇异之下，对眼前这俊秀公子也生出几分莫名亲近，却终究是个怕生性子，只红着脸道了声别，就自顾跑开了。
屋外小院中，福伯刚拴好马，走到杨天行背后，开口道：“少爷，已经安排好了，我让杨平瀚跟着刘猛一道护送，宋小姐应该马上就能过来。”
杨天行点点头，想了想，估摸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开口道：“福伯你再去说一声，让杨平瀚瞧瞧下午捡到那个活人，若醒了就一并带过来。”
福伯闻声也不多问，只点点头很快转身出去，追着发令去了。
同一时间，丹霞观后殿，清虚子正垂眸接待一位“客人”。
“师父，您真要赶我走？”青年道士一脸不敢置信，声音带着颤抖。
老道士似有所动，无奈抬眼，看向眼前之人。
年轻人明明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一脸灰暗，眸中泛满血丝，竟比他这个百岁老人还要更显暮气沉沉。
“观中那位居士，身负有天大神通，你便是不走，也不过落个羽化飞升的下场。”
他叹了口气，道出缘由，语气中既有无奈，又有几分悔恨。
年轻道士一听，眸光泛起血红，不信道：“神通？他再厉害还能有龙虎山张灵澈厉害不成？！”
“不！我不能走！”
他眸光愈红，口音带起嘶吼，“张灵澈就在山下，我只要出了这句曲山丹霞观，诀计活不到天明啊师父！”
“唉……”
清虚子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自己如今本已是垂暮将死之人，又能有何办法？
“痴儿，去罢，时也命也，莫要挣扎。”
老道士闭上眼，不再去看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好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