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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杨天行终于似被说服，张灵澈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他如此大费周章，实则也并非全然热心解惑，当下略微沉吟，开口唤道：“杨天师。”
杨天行正自沉神，闻听呼唤不由抬眸，含笑开口：“道友有话，大可直言。”
他此刻心情不错，身上传承来历他早便想探究却始终无有头绪，此刻终于隐现些许端倪，由不得他不高兴。
张灵澈见他如此，心中稍定，缓缓开口：“杨天师，我龙虎山虽无完整天书传承，但历代祖师收集编修之下，也汇成一册《正一伏魔宝经》，由此才得称如今道门三大玄门正宗之一的名声……”
杨天行眉梢一挑，笑问道：“怎么？莫非你能做主，拿出教中密典与我交换？”
他这话说得平静，听不出喜怒，更似有几分兴趣在内。
张灵澈却是摇摇头，苦笑道：“天师莫要误会，灵澈怎敢有如此妄念？”
“不过……”
他话语一顿，眉梢忽又带起凌厉，“若要问能不能做主，贫道在龙虎山，当是能说得上一二话语。”
道人一身青袍早已被血污与尘秽沾染，可丝毫不减他眉间灵气与那份出尘的淡然。
杨天行此前不过随口玩笑，倒不曾想他会如此言说。
“好气度。”他点点头，以示赞同，又道，“那不知张道友意欲何为？”
张灵澈此前并未言尽，杨天行自然听得清楚，他倒很好奇这道士会提出怎样的要求，当下嘴角含笑，作洗耳恭听状。
见杨天行如此作态，张灵澈面色也舒缓下来，他缓缓开口：“贫道是想请杨天师若有闲暇，可登临龙虎山一趟。”
他话音一顿，语气愈发诚恳：“届时，灵澈自当取来门中伏魔宝经，还望杨天师参阅之余，能费心斧正一二，如此，便可。”
杨天行眸光微动，面色有了几分变化。
“斧正么……”他喃喃，仔细打眼去瞧，却见张灵澈一脸坦然，嘴角带着笑，仿佛笃信他会答应一般。
“呵，也罢。”杨天行莞尔，语声也跟着带笑，“张道友盛情献经，若再拒绝，倒显得我不识礼节了。”
他这话，便是算答应下来了。
杨天行多少明白张灵澈想法，却也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大不了届时遂他心愿，留下一二道法真传便是。
张灵澈发自内心地欢喜，当即合掌击节，口中连称“无量寿福”。
“慈悲慈悲，道友见笑，是灵澈失态了。”
他反应过来自己兴奋外显，着实不该，连忙对虚空念诵慈悲，又对杨天行稽首作揖。
杨天行看得好笑，口中称赞：“心无外物，唯求道耳。若道友生在上古，便是羽化登仙，也未尝不可。”
张灵澈得他称赞，竟是也不谦逊，坦然受之，嘴角含笑恭维：“杨天师之道缘道心，更皆在灵澈之上。”
他显然非是惯常恭维之人，此刻却是把由心之言说得颇显生硬。
“哈哈哈……”
杨天行见这道士表面谦逊心中实傲，却又不得不放下矜持对他口出恭维，一时没忍住朗笑出声。
张灵澈不明所以，干脆也不接话，只跟着“哈哈”一笑，笑声清朗，直直传入殿外，顺着夜风飘散老远。
这笑声似惊动了谁，小院外，忽有一连串“踏踏”地脚步声传来，密集迅速，转眼一行人打着火把，穿过月洞门，来到这后殿小院。
“爹爹！”一旁李诗瑶激动不已，瞬息间看清为首那人正是自家爹爹李鹤轩。
李鹤轩方才见着此间火光明灭，又见女儿久久未归，带着人绕了半天，才寻摸过来，眼下耳听女儿叫喊，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
“唉，乖女……”
他长叹一声，着急忙慌走上台阶，上到这明显烧了一半的大殿门前。
“都说了，不要乱跑……”他迈过门槛，开口便是训斥，“让你不要乱跑，你看你——呃，这这这……？！”
他话音忽然颤抖，看着地上快熄灭的一堆小火苗身子直打颤。
身后护卫以为遭遇危险，急忙一齐上前。
“老爷，靠后些！”一大汉长刀出鞘，把他护在身后。
另一人玄袍鹤发，负手踏入殿中，瞥了眼席地对座的杨天行二人，冷声喝问：“何方宵小，敢在此间为祸？”
说话间，他体表真气外露，竟是透出宗师气息，妄图震慑全场。
“赵……那是不是赵虎？！”那持刀护卫突然惊疑，指着地上那小堆火苗不敢置信。
那玄袍老者一怔，低头看去，他本以为地上是堆篝火，却怎料入眼那烧着的竟是人头大一团血肉，蠕动纠缠间数张面孔变换不停。
“这这这！”他一慌神，宗师气度都无法维持，“家主，不好，此地有邪祟，我等速退！”
他眼神一晃竟真从中看到先前跟随小姐外出找猫的赵、李二护卫面孔，分外扭曲可怖，说话间他脚下真气勃发，几步便逃出了院子。
李鹤轩目瞪口呆，他重金请来这位宗师便是求个心安，此刻骤逢惊变却是如此不堪，一时心生绝望。
“乖、乖女……”
他颤抖着转过头，这才有心思去寻自家乖女，只想着若死也死在一起，却看到一张分外眼熟的年轻公子面容正自冷眼望来。
“杨杨杨、杨七公子？！”他擦了擦眼睛，总算看清火光明灭下杨天行的正脸。
李诗瑶见自家爹爹这样叫喊，心中惊异再也无法掩藏，抬手指向杨天行，颤声问道：“你、你竟真是杨家公子？！”
谈兴被打断，杨天行心有不悦，却也不好和这还未成年的小丫头计较什么。
张灵澈看出他的想法，当即提议道：“杨天师，何不挪步方寸，你我再自坐而论道。”
杨天行点点头，瞥眼看了眼地上火团，他挥指一弹，焰光瞬间炽烈起来，伴随凄厉嘶嚎骤响又止，三个呼吸时间，其中一切扭曲污秽，尽都化作尘烟。
张灵澈暗中一叹，垂眸念诵度人经：“……仙道贵生，无量度人。魂归太虚，魄返幽冥……”
杨天行这才起身挥袖，淡淡看了眼李鹤轩，言道：“李家主，此间无事，我二人先行一步，你请自便。”
话罢，他也不管李鹤轩何等样神情，径自朝张灵澈伸手一引，口中道：“张道友，且随我挪步西厢，再解疑惑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