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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开门声起又落，小院中光线一闪，顷刻又被屋门阻绝。
“爷，再喝一杯……”
“爷，奴受不了了，饶、饶了奴家，哼嗯……”
屋中，粉肢玉臂交缠一地，桌边榻后，四处可闻女子呢喃。
“哼。”付洪把衣衫整理干净，粗豪的作态一收，回眸冷冷道，“还傻站着干什么？等死不成？！”
说罢，他头也不回，径直入内里洗漱去了。
付少坚松了口气，饶是他接近宗师的修为，这躬身垂首站了大半个时辰也是腰酸腿软，早已苦不堪言。
“来人。”他寻了张椅子坐下，对屋外呼唤。
屋门再次被推开，那最初给他开院门的李姓老汉凑进来左右一瞧，会意道：“少爷放心，我这就叫人来把她们赶走。”
付少坚点头，懒得再开口，只摆摆手，示意他快去。
那老李见自己会意得对，便也不再停留，转身出了屋门，不多时，便一行四五名大汉鱼贯而入，各人手拎肩扛，把这七八名醉成烂泥的女子带了出去。
“爷，不要！”
壮汉肩头，最后一名着绿箩纱裙的女子似乎清醒，忙祈求道，“洪爷，让奴家再陪您饮一杯可好……”
她话音未落尽，已被那大汉抗出了门槛，转身把屋门关紧。
屋中刹那寂静，付少坚心头烦躁少了些许，可旋即又有不安生起。
“杨天行那天是彻底是行不通了，父亲这边想搭淮扬商会的线，不知道能不能成……”
他正自想着，里屋传来沉重脚步，旋即哼声冷笑。
“付少坚，你过来跟老子说说，这些年，老子都是怎么教你的。”
付洪大马金刀坐上金丝软榻，由于身子太过宽大，直把床板都压弯出“吱呀”异响。
付少坚哪还敢再坐，他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几步进到里屋，双膝于付洪身前轰然跪倒。
“父亲，您教诲孩儿凡事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定要一击必中，此方为乱世苟全之道。”
他一字一句，语句铿锵，把父亲教诲讲得清楚明白。
“哼……”付洪扯过一条锦帕，擦了擦手，口中冷笑道，“你记得倒是清楚，那你说说，你口中那个杨天行，是怎么回事？！”
“你当初信誓旦旦，眼下……”他声音提高几分，本来便不大的眸子几乎眯成一条线，“却跟我说，把事情办砸了？嗯？！”
付少坚不敢反驳，他心底却自有恨意生起。
他原本看中杨天行，屡次结交，投放善意，却不提任何要求，便是打了先培养熟络感情，以谋后效。
可这次家中遭逢突变，犯事的人里，就有他两名叔伯。
那两人都是因为跟他父亲日久，匪气深重加之性子乖戾，才造就这等局面，害他不得不提前跟杨天行摊牌提出请求，结果在濯园惨遭羞辱不提，回来，还要再受一窝鸟气。
付洪到底是老江湖，见自己儿子只垂着头不说话，便猜到他心中想法。
“罢了，你起来罢。”他忽而有些叹气，让付少坚起身。
“我知道，你心底恨我。”他凶戾的表情一收，沉声耐心道，“人也依你的杀了，那可是你老爹我的手足兄弟，挚爱亲朋……”
他眸中平静，看着起身亦面无表情的付少坚，忽而懒得装了，直接转口问道：“说说罢，你那边到底什么情况？那杨天行真有你说那般能耐？事情又怎么个办砸法？”
“是，父亲你听我说……”
付少坚不敢隐瞒，他露出脖颈已结出粉红嫩疤的伤口，一五一十把今晨濯园一行的际遇讲了个清楚。
“你说那杨天行只是静修，便能让你身陷迷障，差点粉身碎骨，更能弹指成剑，差点割去你的头颅？！”
付洪半截眉陡然收紧，他不是第一次听自己儿子吹嘘那杨天师神通如何，可以往都停留在当初那场江南英雄大会的种种玄奇传闻，他根本不信多少。
可如今，付少坚脖颈伤口依稀可见，他付家更是麻烦缠身，他料定自己儿子在这个当口绝不敢再有胡言，是以终于信了七分。
听完付少坚讲述，沉吟良久，付洪忽而咧嘴冷笑。
“神通好啊，有这等神通，正好去和崔家斗，最好顺带把吴九鼎那个老东西也收拾了。”
他从软榻上站起身，负着手左右踱步，一双小眼睛里精芒大亮。
“那杨七郎我也听过，他迟早要回杨国公府，到时整个江北绿林尽归我天义帮之手，再加上淮扬商会那边的关系，谁敢再笑我付洪草莽出身，比不得他吴九鼎祖上荣光？！”
他口中喃喃，越说越觉畅快，仿佛已看到杨天行和崔吴二氏斗得两败俱伤，他付氏趁势而起，直揽九天明月的那天。
付少坚却没有自己父亲这般客观，他虽从小受父亲影响颇深，江湖气浓，可到底是读过一些书的，眼光比付洪强上不少。
“父亲。”他再度垂首，很是有些小心翼翼，斟酌着言辞劝道，“吴九鼎祖上荣光再盛如今亦不过与我等一流，表面风光无限，实则不过匪寇。”
他抬眼去看，见付洪重新坐回软榻上，没有因他这句有些自贱的话语生气，这才放心一些，接着道：“可那崔氏和杨天行这两方，无论哪一方，都不是我等轻易可以触碰。”
付洪眸露不喜，却没有直接训斥。
他能把付家带到如今黑白两道皆有触角的地步，显然也不是一味的莽夫。
“崔氏我自然，五姓七望，谁人敢轻撄其锋？！”
付洪冷笑，口中说着知晓，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敬畏。
他话语一顿，想到儿子先天描述的杨天行种种神通，还是有些不太愿意相信，再问道：“少坚我问你，那杨天行，到底是何等境界？”
付少坚皱眉凝思，他想起诸多传闻，江湖人都道杨天行是为武道半圣，道门天师，可他觉得，杨天行绝没有这么简单。
“父亲，”他眸光微眯，压低了声音，道出自己猜测，“依孩儿眼光来看，那杨天行，恐怕已暗中入了武圣，若真如此，说他是为大乾这三百年来第一人，也不为过。”
“武圣？！”付洪豁然站起，头一次生出些许惊惧，旋即狠狠训斥道，“混账东西，净知道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