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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苏婉清秀眉紧蹙,思索片刻后忽而丧气回眸。
“呵呵……”
苏定远瞧见女儿望来,笑容更盛,不由得意轻瞥杨天行。
杨天行哭笑不得,这倔老头不曾想还藏了些顽童心性,也不知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苏婉清瞧在眼里,哪不明白自己爹爹的性子,当下眸光数转,却是忽而笑眼吟吟,转过头。
“七郎……”
她张口呼唤,清泠眸光中隐含期盼,仿佛想从杨天行那里听到答案。
杨天行本还面带微笑,此刻余光瞧见苏定远惬意拂须的动作一滞,不由眼角微抽。
“咳……”
他轻咳一声提醒她莫生事端,旋即作沉吟状,转身踱步,腹中已将言辞斟酌妥当。
“千帆,千帆,那闸口既然有千道闸齿……”
他脚步一定,回眸迎向苏婉清作弄的目光,笑声笃定:“如此,每每汛来闸启,那水齿激荡,碧涛成林,岂不正如千帆鼓荡?”
“碧波激荡作千帆?”
苏婉清微微一怔,似想到那汛急浪高,碧波滔滔的场面,不由眸光大亮,“千帆千帆,潮起千帆随波荡,闸落水沉皆作冢,原来如此……”
她看向杨天行目光带起激赏,可旋即心中却是一叹:“也唯有七郎这般自小便行走天下的男儿方能有此见识,若我也能……”
苏婉清家学渊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却少有出门的机会,偶尔出门雅聚抑或结伴踏青,无不是天朗气清的好时节,是以难以第一时间联想到这等从未目睹过的壮阔景象。
杨天行不知她作何想,只看向闷声连饮三杯温酿的苏定远,笑问:“世伯,不知我这猜想可还对否?”
“哪有什么对否?!”
苏定远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无非都是揣测,这处老闸口离广陵驿不过三十里地,快马转白河滩渡口乘舟,一日便可来回。”
“一时臆断不可尽信……”杨天行点头,沉吟道,“还是先去鬼蓑渡寻那漕帮之人问切口吧,如此水道可直往,也免去意外来回折返。”
他还有一点原因没有提及,那便是此前当面观王承勋周身灵机流转,看出王克己此时无恙,加之这信笺来得蹊跷,他心中隐有预感,恐怕这背后并非简单针对王克己。
苏定远不清楚杨天行心中想法,见道他是没有盲目笃信自己的分析,选择稳中求胜,不由生出赞赏之心。
“你很不错……”他认真打量杨天行英挺身姿,点头称赞,“明德公常言‘心如水镜,不假于天’,我观你——”
他话音忽止,见杨天行那锋锐得有些过头的眉峰,不由摇头:“可惜,可惜你非是我的学生,偏生是个武人……”
“爹爹~”苏婉清见自家爹爹那教书育人的劲儿又犯了,当即提醒道,“爹爹,您不若给几名师兄去信一封……”
“我自有安排。”苏定远蹙眉,见苏婉清有些委屈,又耐心解释,“婉婉你书读得甚多,却少有见过人心鬼蜮,这淮扬道官场——”
他话音一顿,挥袖长叹:“罢了,我再去想想办法……”
杨天行本想说不必麻烦,可沉吟片刻,还是没有开口。
他知晓苏定远如今远离官场,可还有诸多弟子听用,倒也不至于毫无办法,自己多劝反而讨嫌,只单独行动便是。
苏婉清见父亲为难,心中也明白对方终究是敢触两江总督虎须的亡命徒,定然不好对付。
“秦德。”苏定远忽而开声,说着话站起身来。
“老爷?”门外秦德应声。
苏定远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左右各以指点了一下杨天行、苏婉清。
“爹爹?”苏婉清有些疑惑。
“世伯可是有何叮嘱?”杨天行微笑起身。
“哼。”苏定远挥袖,想了想,沉声道,“此消息你们莫要再说与其他人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待杨天行二人点头,他又叮嘱道:“杨七郎,我知你上过北边战场,荣封少年冠军侯,但切莫以为凭武力便可无视一切规矩……”
杨天行若有所思,隐约明白过味来。
“世伯的意思是,那漕帮切口恐怕不是威逼就能问得?”
他有些蹙眉,漕帮他了解不多,但耳闻的名声却比之水匪也不遑多让,自然少不了一套严苛刑罚威慑叛徒,恐怕的确不好问。
苏定远见他心思转得如此之快,当下眸露欣赏,提醒道:“漕帮虽多是一群腌臜九流的货色,可终究得了朝廷官印,不是一般水匪可比,便连王崇文也不敢轻动,你明白了吗?”
“小侄明白,定会小心行事……”
杨天行口中应是,心头却笑——王克己不就是朝廷?
两江总督代行天子意志,自然不会和如漕帮、钱万贯这一类和官府勾连一体的势力有太大冲突,平日里多半还互为倚仗、互相牵扯。
只是当下狼饷征发在即,王克己亲身督战势要剿匪,如此举动几乎动了淮扬道官场、世家绝大部分人的利益,恐怕正是由此,方引来此次祸端。
“如此甚好……”
苏定远见杨天行应下,便也点头,抬步欲走。
“婉婉?”他看了眼正沉心观那水文图的女儿,还有明显不急着走的杨天行,忽而有些厌烦。
“罢了罢了,”他气得摆手背身,迈步同时对门外喊道,“秦德,且去砚池备墨。”
“好勒老爷,”秦德恭候已久,边走边问,“这次要取‘鹤鸣帖’还是……?”
说话间二人出了门,屋中一时沉静下来。
杨天行忽而心有所感,转头回望,便见苏婉清站在案边,正抬眸盈盈望来。
“婉婉?”杨天行微笑轻唤。
“七郎,先别说话——”苏婉清忽而单指竖在唇角,挪步侧身往屏风外张望片刻,小声问道,“爹爹他,走远了没?”
杨天行哑然,有些摸不清苏婉清这是想做什么,便只道:“已经去隔院了。”
苏婉清和宋书晴书信往来不断,亦知晓他一些玄妙手段,当即放心许多,小心翼翼步向门沿,将门反手拴紧。
见她古怪行止,杨天行目光微动,脑中犹还记得片刻之间她“挑拨”作弄自己的神态。
“七郎,你快些过来……”苏婉清关好门,碎步快走回来,仰头眸光水盈盈。
“过去?”杨天行蹙眉,眼神狐疑,“孤男寡女,门窗紧闭,她这是做甚……?”
他可记得清楚,苏婉清连自己赠的珠花都没有收下,怎会突然如此一副亲近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