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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情况下，“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与“正好留下吃个饭”，是同样的意思。
领导问你“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不是真的让你吃饭，很可能是让你滚蛋。
同样，领导让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并不是真的想听你流泪诉苦。
我这副“不懂事”的样子，再加上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难怪会让穿着洁白衬衣的秘书感到鄙视。
沈科长倒是挺热情：“小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能解决的，我们市政一定帮助解决。”
我向沈科长说道：“现在我们的通讯情况实在是不理想，比如这次的资金事件，如果有电话，直接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结果还得麻烦你亲自过来。”
沈科长微笑着说道：“你是打算让市政帮忙，把电话接到齿轮厂的各个车间？”
我摇摇头：“我是打算给全市接电话。”
沈科长沉默不语，而他的秘书当场就乐了：“给全市接电话？你知道那要多少钱吗？”
我从刘厂长的办公桌上拿起纸笔，然后写下一个数字：“给全市接电话，线材023元一米，全市的线材损耗，三十万元以内可以搞定。”
“然后是电话机，这个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好一点的电话机两百块钱以内，批量购买还能便宜——而且电话机的费用，我们可以号召终端受益用户自行解决。”
“安装全市程控电话，最贵的其实是交换机，进口交换机一台需要五千到八千元，这个才是制约我们市普及程控电话的关键问题。”
沈科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看来，装电话的事情，你也不是一时兴起。说说看，你有什么解决方案。”
我向沈科长说道：“省会那边有个小公司，叫华兴公司，他们俩的小型交换机技术已经落地了，而且去年在国家获了奖……”
“我算了一下，如果用他们的国产程控电话交换机，程控交换机这方面只需要十分之一的成本，而且后续维护也比较方便，这样一来，程控交换机一百万能搞定。”
“加上线材和人工的话，一百五十万之内，可以搞定全市的程控电话——当然了，我也不奢求家家户户都装电话，只能能让每个居民楼能有一台公用电话，我就很满足了。”
沈科长的目光闪动，他盯着我手里的计算单据，似乎在思考该如何筹集这笔钱。
那个秘书说道：“一百五十万，对于市政来说也是很大的一笔钱啊，毕竟每年的财政收入就那么点，需要花钱的地方又太多。一下子拿出一百五十万，市政的其他很多事情都要叫停了。”
我豪爽的说道：“领导，我的意思是，这笔钱由我来捐，您帮我联系市里相关方面的领导，让他们同意就行。”
脸色沉稳的沈科长手里的茶杯猛地一晃，似乎被惊住了。
以个人名义向这个城市捐款一百五十万？！
在1991年的两百万，可是不得了的巨款，购买力能媲美后世的两千万了。
沈科长放下茶杯，挥了挥手说道：“小陈，你先出去。”
陈秘书点点头，他合上记录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沈科长盯着我问道：“据我所知，你在这次的外贸订单之中，应该能实现至少百分之五十的利润，然而你把大部分利润捐给市里，你图什么？”
不等我回答，沈科长非常严肃的说道：“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想要什么特权的话，我不会同意。”
我笑着摇摇头：“我不求什么回报，只是想让大家的生活能够便利点。”
沈科长站起来，他扯了扯我身上的工作服：“要不是你穿着这身衣服，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国外派来的特务。”
沈科长给了我一根烟，然后他自己点了一根：“来齿轮厂之前，我临时让他们拿了你的档案，稍微看了一下。”
“你的档案也是挺简单的，祖孙三代都是工人，你在齿轮厂小学上课，高中没上完就到厂里来当学徒了……整个档案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可问题是，你哪来的技术和资金，能够让你这么有底气。”
底气？
没错，我确实很有底气。
只是我的底牌，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我只好说，自己通过贩卖磁带，赚了第一桶金。
沈科长恍然。
我又补充道：“领导，这一百五十万，可得等两个月之后我才能捐出来，不完成卡特先生那边的第一批订单，这钱还是没法到我手上。”
沈科长大笑：“哈哈哈，放心吧，我们外贸科一定全力支持你！”
沈科长打开门，把秘书小陈叫进来，然后接着谈。
得到这么多的捐款，又有了一大笔贸易订单，沈科长的心情很不错，他和我聊得颇为愉快，渐渐谈到了研发交换机的华兴公司。
我叹了口气说道：“说到华兴公司，我也是有点难处啊……我在华兴公司既是甲方又是乙方，我在齿轮厂不知道是甲方还是乙方，还真是麻烦啊。”
陈秘书一脸呆滞，看起来脑浆都烧干了。
沈科长则是哈哈大笑。
聊完之后，沈科长陪着外商离开了，而我拿着那箱钱，让厂里的财务科帮忙锁进保险柜。
财务科的人也是紧张的够呛，安排了一个科员不够，又找了个保卫科的同事，两个人一起在财务科的保险柜边上值班。
工作安排完了之后，刘厂长又把我叫到厂区门口的欢腾大酒店吃饭。
这次吃饭，刘厂长把厂里的大小头目全叫上，包厢里坐了将近二十人。
在座的宾客这么多，一圈酒敬下来，都能让人多了三分醉意。
厂里的那些小领导对我的经历很好奇，不少人在酒桌上旁敲侧击的询问我是怎么赚钱的。
在得知我跟陈龙合伙开了公司，在场的小领导们有的恍然大悟，有的目光闪烁。
而大多数人听到“陈龙”这个名字，都是颇为恐惧和忌惮。
这一顿饭吃得挺尽兴，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进门之后，我才发现，袁霞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