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灵媒．灯盏．山鬼谣【1 / 1】

第158章 灵媒灯盏山鬼谣

一

“灯盏熄了，鬼就要来了。”阿秀说这话时，脸上仿若结了一层冰，没有丝毫表情。她静静地坐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双眼直勾勾地凝视着远处那座在霭霭雾气中若隐若现的青山。夕阳如血，余晖洋洋洒洒地倾落在她身上，给她那件洗得泛白、补丁摞补丁的破旧粗布衣裳镀上了一层并不真实的金边，可她却好似木雕泥塑一般，浑然未觉，依旧沉浸在自己那神秘而不可知的世界里。

我叫阿福，是在这穷乡僻壤里土生土长的娃。祖祖辈辈都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刨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阿秀在村里那可是响当当的“神婆”，虽说年纪和我相仿，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可她的话在这村子里却仿佛有着千钧之力，莫名地有着极大的分量。大家对她的态度很是奇特，既敬又怕，平日里见了她，总是满脸堆笑，客客气气的，可眼神里却透着一丝畏惧，不敢靠得太近，仿佛她身上带着某种神秘到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仿佛靠近了就会被卷入某个未知的漩涡。

“阿秀姐，鬼长啥样啊？”那时的我不过是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浑身透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好奇心重得仿佛要把这世界的秘密都一探究竟。即便心里对鬼多少还是有些发怵，可话一出口，就像脱缰的野马，再也收不回来。

阿秀缓缓转过头来，那目光仿佛两把冰冷的刀子，直直地落在我身上，那眼神犹如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深得让人心里直发毛，仿佛要把我整个人都看穿。“鬼啊，”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那阴森遥远的地府艰难传来，带着一股让人寒颤的寒意，“有的青面獠牙，血盆大口里长满了尖锐的獠牙，仿佛能瞬间撕裂人的身体；有的披头散发，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散发着幽光的眼睛，它们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游荡，专门找那些阳气弱的人……”

我吓得打了个哆嗦，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战，忙不迭地往她身边靠了靠，眼睛像受惊的小鹿，警惕地看着四周，仿佛那些张牙舞爪的恶鬼随时都会从黑暗的角落里猛地冲出来，将我一口吞噬。阿秀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那笑意里似乎藏着些什么，可年幼的我却怎么也琢磨不透。“别怕，”她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只要你听我的话，就不会有事。”说着，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给我，那布包看起来旧旧的，不知道用了多久。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布包，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轻轻地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小撮干枯的草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有些刺鼻的味道，还有一张皱巴巴的黄纸，纸上画着一些歪歪扭扭、奇奇怪怪的符号，那些符号仿佛有着某种神秘的力量，看得我眼花缭乱，却又一头雾水。“这是啥呀，阿秀姐？”我满脸疑惑地问道，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这是驱鬼符，”阿秀一脸严肃地说，那神情仿佛在诉说着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能保你平安。这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准备好的，里面的草药和符文都有着特殊的功效。记住，千万别让别人看到，要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瞧见了，说不定会破了它的法力。”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把布包紧紧地攥在手里，仿佛那就是一道坚不可摧的护身符，能为我抵挡世间所有的妖魔鬼怪。

从那以后，我便对阿秀姐言听计从。村里的孩子们都对我羡慕不已，毕竟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只有我能跟阿秀姐走得那么近，能听她讲那些神秘莫测、让人既害怕又着迷的故事。那些故事仿佛一扇扇通往神秘世界的大门，打开了我对未知的无限遐想。

二

村子里有个叫李二的无赖，这人平日里游手好闲，整日里东游西逛，专爱干些偷鸡摸狗的下作勾当，在村里的名声那是臭得不能再臭。他对阿秀的本事一直心存怀疑，总觉得她就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靠一些唬人的把戏骗大家的钱财，好让自己过得舒坦些。

有一天夜里，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李二在村里的小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酒劲上头，胆子也变得出奇地大。他摇摇晃晃地朝着阿秀家走去，一路上嘴里还嘟囔着一些不干不净的话。到了阿秀家门口，他想也没想，一脚就踢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哐当”一声，门被踢得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站在门口，大声叫嚷道：“阿秀，你个小骗子，今天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你天天装神弄鬼的，骗了我们这么多人，今天我非得拆穿你不可！”

阿秀正在屋里点着灯盏，那灯盏的火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微弱的光，勉强照亮了屋内的一角。她正聚精会神地翻看一本破旧不堪的古书，那古书的纸张已经泛黄，书页也有些残缺不全，可阿秀却看得十分入神。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她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来，目光冷冷地落在李二身上，眼神里透着一丝厌恶和警告。“李二，你又来胡闹了。”她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能让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凝固。

“哼，我今天就是来拆穿你的！”李二说着，一步三晃地朝着桌子走去，伸手就去抓桌上的灯盏。阿秀见状，脸色微微一变，急忙起身阻拦。她伸出双手，试图推开李二，可李二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又喝了酒，力气出奇地大，一把将阿秀推倒在地。阿秀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眼神里满是愤怒和无奈。李二得意洋洋地拿着灯盏，对着阿秀哈哈大笑起来：“什么神婆，都是骗人的玩意儿！你看看，这灯盏不就在我手里，也没见有什么鬼出来把我怎么样！”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那风仿佛是从地府的深渊里吹来，带着彻骨的寒冷。原本明亮的灯盏竟“噗”的一声熄灭了，那一瞬间，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安静得只能听到李二急促的呼吸声和阿秀轻微的喘息声。李二的笑声也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嘴里嘟囔着：“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冷……”他感觉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

阿秀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黑暗中，她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两颗夜明珠。“李二，你不该来的。”她的声音仿佛被一层寒霜包裹着，透着无尽的冰冷和威严，让人毛骨悚然。

李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黑影正慢慢地向他逼近。黑影越来越近，他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青面獠牙、披头散发的恶鬼！恶鬼的脸狰狞恐怖，青面如铁，獠牙外露，长长的舌头从嘴里伸出来，滴着令人作呕的绿色黏液。它的眼睛里闪烁着幽绿的光，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恶鬼伸出长长的爪子，那爪子锋利如刀，闪着寒光，向他抓来。李二吓得瘫倒在地，裤子都被尿湿了，拼命地求饶：“饶命啊，阿秀，我错了……我不该冒犯你，求求你让这鬼放过我吧……”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凄惨。

阿秀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在她看来，李二平日里作恶多端，今日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直到李二吓得昏死过去，那恶鬼才渐渐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屋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恐惧气息。

第二天，李二醒来后，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他眼神呆滞，脸色苍白如纸，逢人便说自己见到了真鬼，还发誓以后再也不敢招惹阿秀了。从那以后，阿秀在村里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再也没有人敢质疑她的能力。村民们对她更加敬畏，遇到什么难事，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来找阿秀帮忙，而阿秀也总是尽心尽力地为大家排忧解难，渐渐地，她在村民们心中，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神婆，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依靠。

三

日子就像村头的那条小河，无声无息地一天天流淌过去，村子里依旧保持着那种平静而又略显单调的节奏。可在我心里，总觉得阿秀姐身上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像一本神秘的古书，每一页都写满了让人好奇的故事。她常常一个人在夜里出门，趁着月光，去那座神秘的青山。那座青山在夜里仿佛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笼罩，透着一种让人想要一探究竟却又心生畏惧的气息。我问她去做什么，她总是笑着说：“去见一位老朋友。”那笑容里藏着一种温柔和甜蜜，让我越发好奇那个所谓的“老朋友”到底是谁。

有一次，我实在是忍不住心中那如同野草般疯长的好奇心，决定偷偷地跟在她后面，去揭开这个神秘的面纱。那天夜里，夜色如水，月光洒在地上，像是铺上了一层银霜，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片静谧而柔和的光辉之中。阿秀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她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裳，衣角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她走得很快，脚步轻盈而坚定，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青山脚下。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像一只小老鼠般蹑手蹑脚，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被她发现。只见她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向着山上走去。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枝叶繁茂得几乎遮住了天空，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仿佛是一幅神秘的拼图。阿秀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似乎对这里的路熟悉得如同自己家的后院。

终于，我们来到了一个山洞前。山洞隐藏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后面，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很难发现它的存在。洞口被一些藤蔓和杂草遮挡着，透着一股神秘而阴森的气息。阿秀在洞口停了下来，她轻轻地敲了敲门，那敲门声很有节奏，仿佛是一种特殊的暗号。然后对着洞里说了些什么，声音很低，我在远处听不太清楚。不一会儿，洞里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进来吧。”那声音仿佛从很深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空灵而又神秘的感觉。

我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我紧紧地盯着洞口，大气都不敢出。阿秀走进了山洞，我犹豫了一下，心中的好奇心最终还是战胜了恐惧，也悄悄地跟了进去。山洞里弥漫着一股潮湿而又略带腐臭的气息，墙壁上闪烁着点点磷火，像是无数双诡异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我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都生怕惊动了什么。

在山洞的深处，我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背对着我们，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身材修长，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在微弱的光线中，长袍随风轻轻飘动，仿佛融入了黑暗之中。阿秀走到他身边，轻轻地说：“你还好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和温柔，那是我从未在她对别人说话时听到过的语气。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庞，轮廓分明，如同刀刻一般，鼻梁高挺，嘴唇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可他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深深的忧伤，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和伤痛。“我还是老样子，只是……有些想你。”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一阵春风，轻轻地拂过心头。

我惊讶地捂住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神秘的男人究竟是谁？他和阿秀姐之间又有着怎样的故事？为什么阿秀姐对他如此温柔，而他又为何会住在这个神秘的山洞里？一连串的疑问在我脑海中盘旋。

就在这时，阿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猛地转过头来，目光如电，向我藏身的地方射来。“谁在那里？”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我知道自己再也藏不住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阿秀姐，是我……”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心里充满了愧疚和害怕，生怕她会生气。

阿秀的脸色微微一变，她走到我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阿福，你不该来的。这里很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和那个神秘的男人，鼓起勇气问道：“阿秀姐，他是谁？你们在做什么？”我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疑惑，期待着她能给我一个答案。

阿秀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思考该如何向我解释。然后缓缓地说：“他是山鬼，是这座山的守护者。我和他……是多年的好友。”她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有温柔，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福。

“山鬼？”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就是传说中住在山里的鬼怪吗？”我曾经听过很多关于山鬼的传说，那些传说里的山鬼要么凶猛可怕，会吃人，要么会用各种妖术迷惑人，可眼前这个山鬼看起来却如此英俊温柔，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山鬼微微一笑，他的笑容就像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明媚，让人感到无比温暖。“孩子，不要害怕。我虽被世人称作鬼，但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人。我只是守护着这座山，守护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守护着这片宁静的世界。”他的声音充满了慈爱和宽容，让我原本紧张害怕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

从他们的交谈中，我渐渐了解到，阿秀和山鬼相识已久。阿秀小时候在山里迷路，那是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电闪雷鸣，阿秀吓得大哭起来。就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山鬼出现了。山鬼带着她找到了一个山洞避雨，还为她找来了食物。从那以后，他们便成了好朋友，经常在这山洞里相聚。山鬼教会了阿秀许多关于自然和生命的奥秘，比如哪种草药能治病，哪种植物有毒；而阿秀则给山鬼带来了人间的温暖和关怀，她会给山鬼讲村里的故事，会带一些自己做的小点心给山鬼。他们的友情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变得深厚而独特。

四

然而，平静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就像美丽的肥皂泡，轻轻一戳就会破碎。村里突然来了一群官兵，他们身着盔甲，手持长枪，一脸严肃，仿佛乌云般笼罩了整个村子。他们宣称是来抓捕山鬼的。原来，有个道士路过村子，听闻了山鬼的传说，便向官府进言，说山鬼是妖孽，会危害人间，必须除掉，不然会给整个地区带来灾难。官府听信了道士的话，便派了这些官兵前来。

官兵们在村里四处搜查，挨家挨户地翻找，弄得人心惶惶。村民们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生怕惹上什么麻烦。阿秀心急如焚，她知道山鬼虽然是山的守护者，但面对这些官兵，他肯定会有危险。她决定去见山鬼，让他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夜里，月黑风高，阿秀趁着官兵们不注意，再次来到了青山脚下。她脚步匆匆，心里充满了担忧。可当她走进山洞时，却发现山鬼已经不见了踪影。洞里冷冷清清，只剩下一些他们曾经相聚时留下的痕迹。她四处寻找，大声呼喊着山鬼的名字，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在阿秀失望地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了一阵打斗声。那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她心中一紧，顺着声音的方向跑去。只见山鬼正被一群官兵团团围住，山鬼手持一把长剑，剑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他的身影在官兵中穿梭，每一剑都带着凌厉的气势，可无奈官兵人数太多，他寡不敌众，身上已经受了好几处伤，鲜血染红了他的黑色长袍。

阿秀见状，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她大声喊道：“你们放开他！他不是什么妖孽，他是守护这座山的神灵！”官兵们看到阿秀，先是一愣，然后有人认出了她是村里的神婆，便冷笑着说：“阿秀，你竟然和这妖孽勾结在一起，今天连你也一起抓了！你这个装神弄鬼的女人，肯定也没安什么好心！”

阿秀不顾危险，拼命地阻拦着官兵。她用身体挡在山鬼身前，大声说道：“你们不能伤害他！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是你们听信了那个道士的谗言！”山鬼看着阿秀，眼中满是感动和愧疚。“阿秀，你快走，别管我……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他吃力地说，声音因为受伤而变得虚弱。

“不，我不会丢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