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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羽一个垫脚,便朝着对面宴安杀了过去,她手中软剑轻盈似是一条毒蛇,剑法犀利刁钻,擅长以柔克刚。
而宴安是军汉出身,所用的横刀也走的是大唐军中的路子,纵横捭阖,势大力沉,战场上讲究一往无前,杀敌毙命,可他不敢对受伤的沁羽下死手,这个女人定然知晓济善道潜伏长安城的秘密,他必须留活口。
可这便等同于给了沁羽机会,她仗着手中软剑轻盈,巧妙地跟宴安游斗起来,虽然无法对宴安造成伤害,但对方也休想伤她一分一毫。
宴安逐渐感觉到不对,眼前女人滑的像是条泥鳅,他手中横刀势大力沉,砍过去就像砍在了棉花上,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对方后背受了重伤,用剑的手翻转不便,动作都在一定幅度里,不敢太过用力。
宴安几乎是下意识地加大了手上动作幅度,让沁羽必须来回扭动身子才能抵挡自己的攻势,这正中了沁羽的软肋,后背钻心的疼痛,让她应付起来越发吃力,左支右绌显得极为狼狈不堪,很快就被宴安钻了空子,在她身上砍了几刀,鲜血顺着她身上洒落一地。
就在这时,裴煊在几位狩虎卫的陪同下,朝着宅子里缓缓走来,外围清理干净的狩虎军汉们也蜂拥而入。
沁羽瞧着将自己围得里外三层的狩虎军汉,脸上露出一抹凄惨的笑意,犹如金刚怒目,望向了鹤立鸡群的翰林医官裴煊,冷笑连连:“想我沁羽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不知杀了多少狗官,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死在你这裴狗手上!”
裴煊面色冷下来:“沁羽,人称你三陕侠女,可枉你称侠字,居然助纣为虐,甘愿成为济善道的走狗,你可知一旦他们将巫蛊坛尸中的疽毒,炼化成为可以在长安城内肆意散播的疽雾,这长安城里数十万百姓将是什么下场?届时只怕长安城便会沦为人间烈狱!”
沁羽脸色一变,她自始至终都是知晓济善道毁灭长安的计划,一开始她也觉得残忍,但为了道中平等乡的大计,只能牺牲这些长安城内的百姓。
她看向裴煊,目光越发凛冽:“那你又何曾看见过他州乡下食不果腹饿死的村民,那些因贪官横征暴敛,乡绅强奴欺压而死去的无辜之人,天下人人都说长安城乃人间之都,可殊不知这长安城外早已沦为人间烈狱,这座城是用那些无辜之人鲜血铸就而成的!”
“强词夺理!”裴煊冷哼声,“当今圣人励精图治,帝国蒸蒸日上,若不是你们犯上作乱,又怎么会发生十七年前山东自洛阳的大疫,现在你们又想在长安城内重蹈覆辙上演惨剧,简直是十恶不赦!”
沁羽笑了,她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反抗,自己妹妹的命运跟那些生下来就要为奴的孩子一样。
她看向裴煊,目露嘲讽:“裴大人你出身河东裴氏,自你出生那一刻,你就是七姓五望,高门贵族子弟,你自幼可以上私塾启蒙,以后更是可以进乡学,考科举,甚至进入国子学,太学,入朝为官,极尽荣耀!”
沁羽说着笑了起来:“可高高在上的裴大人,你又怎么会知道那些出生便要给人为奴为婢的孩子们的凄惨,主人家动辄打骂,姿色稍好一些的就要被主人家凌辱,这些出身乡村的贫贱孩子,他们有生之年能够进蒙学,便已经难如登天,这个国家是圣人的国家,是公卿大夫的国家,可为什么不能是这些贫贱孩子的国家?就是因为他们出生贫贱,弘文馆、崇文馆的先生们都不允他们进去读书,只有那些官宦子弟才能进去。所谓的国子学实则是公侯学校,太学是卿大夫学校,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及地方州县学为下级官员子弟学校。”
沁羽抬起手中长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既然世道多不公,那我们也只能拿起手中剑,斩破这个狗屁的世道,难道我不知道济善道里那些大人物们有私心,但他们所说建立的平等乡,却是让我看到了希望,我要的是这天下人人平等!”
“荒谬!”裴煊皱起眉头,“自古以来便是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天地君亲师,卿大夫高于百姓平人,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如今你居然妄想士族与平人等而论之,岂不是荒谬!”
沁羽抬头看向他,鲜血顺着眼角流下,模糊了她的视线:“所以那些孩子就注定一出生便要为奴为婢,任人欺辱?贫贱出身的孩子,就注定不能入蒙学,只能与野狗抢食?”
沁羽的话让裴煊一愣,他想起城隍庙中的那些乞儿,如果没有贵人,他们注定要与野狗抢食才会有口饭吃,至于上学,对他们而言,便如黄粱一梦。
他也想起了死去的菖蒲,菖蒲是他在城隍庙捡到的流浪乞儿,他将她带进了巡疗司,把她培养成了一名谍子。
可裴煊记得,三年前的长安城百花节上,许多如菖蒲那般大小的高门贵女一同结伴游玩,菖蒲望着那些女孩时,眼里满是艳羡的神色。
如果菖蒲出生在高门内,那她的人生决计不会是今天这个下场,她也会如那般妙龄女子,生活在父母疼爱下,及笄之礼过后,会遇到心爱的郎君嫁人,过着相夫教子的一生,而不是这般被梁王虐杀,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沁羽看着裴煊晃神,突然提起手中长剑,朝着裴煊咽喉刺去,大吼起来:“裴狗受死!”
裴煊怔愣一瞬,看见了沁羽眼里求死之意。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了周遭所有人,宴安来不及多想,瞬间抬起手中横刀拦在了裴煊身前,刀刃几乎是一瞬,便刺进了沁羽腹部,将人挂在了刀上。
鲜血顺着横刀流淌,滴到了裴煊的脸上,还带着滚热。
沁羽张嘴惬意地笑了,殷红的血从她嘴里冒出,她满是鲜血的手抚摸上了裴煊的脸,“裴煊,我没得选,出身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可我们不想一辈子都给人当奴做婢,我们也想抬头,看看这天下的风景!”
说着沁羽头颅一扬,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人的名字,可惜裴煊尚未来得及听清楚,她就这么顶着宴安的刀,垂下了头颅。
裴煊登时一惊,连忙让宴安把人放下来,沁羽绝对不能死,她是济善道潜伏进入长安的左使,她定然知晓济善道的完整计划,甚至知晓谁就是作疫者。
可裴煊瞧着刺入沁羽腹部的横刀,一动都不敢动,他颤抖的手握着刀柄,恶狠狠地看向了不知所措的宴安,冲着他大吼起来:“瞧瞧你干的好事!还不赶快去叫司医过来救人!”
宴安惊醒,连忙往宅子外跑,裴煊缓缓站起来,让人将沁羽抬进屋子里,找人专门照顾,只希望能来得及救回一条命。
他则带着人径直走向了宅院内的货栈。
瞧着货栈门闩上了重锁,裴煊直接抽出一旁狩虎卫腰垮间别着的横刀,用力一砍,将锁头砍坏,旋即狩虎卫一脚踹开了货栈的大门。
这个货栈显然是新建不久,所用的木料都是从西市码头新运来的,裴煊带着十多名狩虎卫鱼贯而入。
只是众人才进去,便被熏的全都退了出来,里面一股浓郁的尸臭味,极其呛鼻。裴煊挥散眼前的气味,直接从袍子上撕扯下来一条布蒙在脸上,这才重新走进去。
这个货栈罕见的没有任何窗口,里面严严实实地如同一个地窖,丝毫不见光线,裴煊让人点了火把拿进来。
那狩虎卫燎起火把,往里一探,霎时就被里面的场景震住,只瞧宽阔的货栈里堆满了瓮大的坛子,一些坛子已经被打开了塞木,坛壁四周还挂有黑乎乎的,类似尸泥一样的东西,难闻的刺鼻气味就是从这些东西上传来的。
裴煊只瞧不少坛尸已经被打开,里面藏着疽毒的尸体却不见了,他脸色霎时一变,冲着众人大吼起来:“所有人,全都退出去,快!”
众人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裴煊的吩咐快速退了出去。
裴煊脸色惊疑不定,似乎想起了什么,快速绕过货栈,径直走向另一侧看似是烧窑的炉子,他在炉灶中发现了不少类似骨灰似的粉末,还有一些摔破的坛子碎片,这下他终于知道这些炉子是干嘛用的了!
这里显然是济善道秘密练制坛尸疽雾的地方,只是看起来对方炼制疽雾是失败了,货栈中还有大部分坛尸原封不动。
不过对于他来讲,这算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而且看货栈里的坛尸数量,怕是济善道偷运进长安城的大部分坛尸都在这里了,少说也要有一百多坛。
他立刻找来狩虎卫,让他去通知吴嗣,带领封诊监的司医立马封锁整间宅子,对里面的坛尸进行勘察处理,将坛尸全都搬回麒麟台的地下患坊密封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快步走来卫生僚的一位女医,将手中的纸条塞给了裴煊。
裴煊打开纸条一看,脸色凝重起来。
事情有变,宰相反悔,澹烟偷拿了宰相的令牌,独自去了右武威卫,试图以相府的名义带走李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