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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车时接了个电话，对着电话大声大气，几乎吼起来。工作的鸡毛蒜皮总有人计较。
电话尾声，车子没注意跌进了一个坑，娘俩在座位上弹了一下。陆桥帅反应很快，一下抓住车子把手。乔麦一只手不方便，身子前倾了一下。
想起那次雪夜里被致礼开车撞了头，她心烦意乱，就说：你开车注意点。
致礼：有本事你来开。没本事你就别嘟嘟。
致礼憋了几天的郁闷终于爆发了。
乔麦：你可以不把老婆当回事，但车上坐着你儿子啊。
致礼：你把儿子当回事？明明孩子喜欢住总统套房，你非要带他出国。儿子，你说喜欢什么。
陆桥帅这个墙头草说：先去出国旅行，然后回来再住总统套房，我们学了个成语：两全其美。爸爸，你说我说的对吗。
致礼：快考试了，你现在是不是整天想着玩？今天为了办护照，你又请了半天假，整个学校也就独一份吧。告诉你，你要是期末考试考不好，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陆桥帅不敢多说话了，爹就像他们玩的cs游戏，一直端着枪在地道里。
乔麦默默坐在车后。
距离小城不远的五洲城，一条路上记录她的悲欢。曾经她跟致礼走在这条离婚路上，三番五次，他们还在一起。百万汇票事件后，她想要离巢的心安定下来，有个窝总是好的，但是，十多年来，齿轮咔咔，里面有血有肉，磨得心和灵魂生疼。
以前她看别人婚姻里的败絮，总要揭竿而起为嘛不离婚，轮到自己一样难以杀伐果断。因为人很难离开习惯，改变习惯对自己而言是一场革命。一个娃和三个娃，月入一千和三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不到万不得已不跟自己闹革命。
又听致礼继续表达不满：孩子马上考试了，总想着出去玩，还有心思学习才怪。那些过年出国旅行的人，非富即贵，咱们这地方，还没听说呢。人家要是知道了，肯定笑话你出格。
乔麦心说话：爱谁说谁说，我又不是为他们活。
致礼：你过年不陪我妈，你回老家陪你爹娘也行啊，也落个孝顺的好名声。
亲情倒真是一根绑架的绳子。平心而论，致礼对岳父母出手大方，乔麦的爹喜欢女婿，她娘觉得女婿有点配不上自家闺女。
致礼：再说说你今年吧，奖金一分没有，一百万出事，过完年要是还要不回来，你们公司会轻饶你？做人要低调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想事情，你就是想的太简单，智商十五岁，所以汇票出事难免了……
致礼句句所指，她脖子上挂着子女教育的牌子，亲情孝道的牌子，工作出错需要认罪的牌子，她仿佛被推上主席台审判，而她不过是想办护照出国，透透气而已。
她忍不住大喝一声：陆致礼，停车，我们娘俩要下车。
致礼：你脾气还挺大，戳到你痛处了。
乔麦：停车停车，你回去先拿结婚证来，我们正好去五洲城把婚离了，我早就不想跟你过了。
一句早就不想跟你过了，让致礼停了车。
致礼的火气也上来了，他的人生太悲凉了，自己跟个傻子一样站在家庭的庄稼地里，他的庄稼早就抛弃了主人，逃到别人田间。
乔麦带着陆桥帅下车。陆桥帅小脸冷着。这是父母第一次在他面前起了巨大冲突，他眼巴巴望着致礼，希望爹给娘认个错，来个拥抱，他像一条泥鳅刺溜钻到中间来嬉闹。
然后，他们就和好了。
但是致礼也在气头上，车子掉头往小城方向开。他要去拿结婚证了。
3
乔麦站在路边，没有悲伤。倒是想：原来离婚千难万难，没想到一句话就离了。一夜思量千条路，明早起来卖豆腐。别小瞧了卖豆腐的，也会造反啊。
五洲城的半路上不好打出租，娘俩沿着马路边，一边留意着可能出现的出租车。
陆桥帅一向喜欢和母后大人说话，这次沉默的可怕。
车子一辆辆飞驰而过，没有一辆为他们母子而停。
最后，是一辆拖拉机停了下来，司机是个老头，拖拉机车斗里是满满一车张扬的芦苇。
驾驶室有个棚子挡风，乔麦娘俩就坐着拖拉机一路往五洲城去。
也因为坐了这个快要颠出翔来的拖拉机，娘俩一路竟然感到欢乐。
境由心造，悲伤的离婚路，欢乐离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