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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裹挟着露水漫过朱雀街时,八宝斋二楼的说书人正将惊堂木拍得震天响。
茶客们伸着脖子听那柄折扇挑起秘闻:&34;要说那镇北王妃,月前在护国寺烧的哪里是寻常符纸?
分明是养蛊的犀角符!&34;
青石巷口卖炊饼的老汉突然压低嗓子:&34;昨儿西市更夫瞧见血雀叼着人骨,就落在王府角门——&34;话音未落,几个蒙面人往他蒸笼里扔了串沾血的犀角片,惊得蒸屉里雪白的面团顷刻洇出猩红。
林婉攥着青瓷盏站在廊下时,正听见墙外飘来稚童的拍手歌:&34;金铃铛,银铃铛,王妃娘娘炼蛊忙&34;鎏金护甲生生掐断檐角垂落的冰凌,碎冰碴混着昨夜残留的蛇血,在她杏色裙裾溅开点点红梅。
&34;王妃,东市布庄退了咱们三十匹云锦的订单。&34;侍女捧着账簿的手在发抖,&34;说是说是怕沾了晦气。&34;
雕花窗棂突然被劲风撞开,裹着雪粒的谣言像毒蛇钻进每个缝隙。
楚皓解下玄色大氅罩住她单薄肩头,指尖拂过她腕间昨夜被玉镯碎片划破的伤口:&34;刑部今日截了十七封血书,皆是状告你私炼巫蛊。&34;
&34;王爷!&34;侍卫撞开月洞门跪在雪地里,&34;太极宫来了口谕,皇上要您即刻进宫。&34;
鎏金铜鹤香炉腾起的青烟里,承明帝将茶盏重重磕在龙纹案上。
楚皓望着飞溅在奏折上的茶渍,那抹黛青色恰似三年前大婚时,林婉失手打翻胭脂染在他喜服上的痕迹。
&34;皓儿可知御史台参你的折子有多高?&34;承明帝甩出的玉扳指擦过楚皓额角,在盘龙柱上撞出清脆裂响,&34;纵妻行巫蛊之术,这是要动摇国本!&34;
楚皓盯着滚落脚边的半截犀角片,忽然想起昨夜林婉浸在药浴里的模样。
蒸腾雾气中她脊背的血符像朵诡艳的曼陀罗,而此刻那抹红痕应当正贴着她新换的月白襦裙,如同雪地里蜿蜒的朱砂。
林婉将鎏金护甲按在赵秀女掌心时,掖庭的乌鸦正掠过枯枝。&34;三日内,我要知道谁在教坊司散播《炼蛊谣》。&34;她扯断腰间玉佩穗子,碧色丝线缠住对方颤抖的指尖,&34;找那个总在酉时往护城河倒药渣的小乞丐。&34;
赵秀女缩在宫墙阴影里数到第九声更鼓时,终于看见蒙着面纱的宫女往青石板缝塞东西。
她装作跌倒扑向那人,却在抓住对方裙摆时摸到块冰凉硬物——借着月光细看,竟是半枚刻着太极纹的铜牌。
&34;是司天监的人!&34;她攥着证物冲进王府,发间还沾着追捕时蹭到的蛛网。
林婉突然笑出声,腕间金铃随着动作晃出清越声响:&34;难怪能仿制舆图残片,原是钦天监养着的耗子。&34;
暗卫破开司天监偏殿时,铜鼎里炼着的人面蛊尚在嘶鸣。
监正望着被扔在案上的太极铜牌,手中星盘砰然坠地,二十八宿的银钉在血泊里溅起细小涟漪。
楚皓策马穿过玄武门时,怀中的翡翠禁步硌得心口发疼。
这是去年上元节林婉输给他的赌注——彼时她为追查南疆细作扮作胡姬,足间金铃与腰间玉饰撞得叮当响,却在他扯下面纱时反手将禁步塞进他衣襟:&34;王爷既赢了,便日日戴着提醒妾身。&34;
王府角楼的灯笼在风雪中晃成朦胧光晕,他仰头望见林婉凭栏而立的身影。
她正将什么物件抛向夜空,金红焰火炸开的瞬间,他看清那是他们大婚时共饮合卺酒用的缠枝莲纹杯。
&34;王爷&34;贴身侍卫欲言又止地递上帕子,楚皓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湿了眼眶。
他握紧缰绳最后回望飞檐,琉璃瓦上的残雪映着林婉鬓间凤钗,恍若那年春猎时穿过她发间的带血箭翎。
更漏声催到第三遍时,林婉忽然抓起妆奁里的犀角梳。
铜镜映出她将梳齿刺入掌心的动作,鲜血顺着《炼蛊谣》的曲谱蜿蜒,渐渐汇成司天监密道的走势图。
&34;备轿。&34;她染血的护甲轻叩窗台,惊得枝头寒鸦扑棱棱飞向太极宫方向,&34;该让咱们的皇后娘娘听听,炼蛊坛里的毒虫是怎么互相撕咬的。&34;
楚皓在宫门前握紧泛黄的圣旨,帛布边缘还留着林婉去年中秋咬破手指画的歪斜月牙。
当丧钟混着婴儿啼哭般的蛇啸再度响起,他望着掌心随血脉跳动的朱砂符印,忽然将那道责令休妻的圣旨叠成纸燕塞回袖中。
朝阳终于冲破乌云时,太极殿的盘龙柱上,不知谁用蛇血画了张讥诮的笑脸。
那上翘的嘴角沾着片金铃碎片,恰似林婉昨日掷碎玉镯时的弧度。
(接上文)
楚皓跪在盘龙纹金砖上,青玉扳指在皇帝拇指转出寒光。
他迎着帝王审视的目光挺直脊梁:&34;儿臣恳请父皇彻查巫蛊案。&34;冰裂纹瓷瓶里斜插的梅枝突然折断,承明帝捏着断枝的手停在半空。
&34;你说什么?&34;老皇帝浑浊的眼珠映着楚皓额角的血痕,那是方才玉扳指擦过的印记,&34;御史台参你纵容妖妃&34;
&34;正因如此才要查个分明。&34;楚皓叩首时腰间禁步撞出清响,翡翠缠枝莲纹晃出林婉那日狡黠的笑眼,&34;若王妃当真行巫蛊之术,儿臣自当亲手奉上休书;若是有人构陷——&34;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朱砂符印如烈火灼灼,&34;儿臣愿与王妃同受天雷之刑。&34;
承明帝手中的梅枝碾碎在舆图上,朱砂绘制的南疆防线顿时洇开血渍。
暗格里传来极轻的瓷器碎裂声,像是有人失手打翻了茶盏。
此刻太极宫偏殿,张秀女捧着青瓷药碗的手剧烈颤抖。
汤药泼洒在皇后凤纹裙裾上,晕出狰狞的鬼面图案。&34;废物!&34;皇后掐住她后颈按向熏笼,炭火将《炼蛊谣》的曲谱烧出焦糊味,&34;不是说楚皓会百般维护?&34;
宫墙外忽然传来金铃脆响。
林婉踩着满地碎冰踏入宫门,鎏金护甲拎着个不断挣扎的小太监。
赵秀女抱着桐木匣紧随其后,匣缝渗出的药渣在雪地拖出蜿蜒黑痕。
&34;陛下万安。&34;林婉行礼时故意将染血的犀角梳掉在龙案,梳齿间缠着的银丝瞬间灼穿奏折,&34;臣妾带了司天监炼蛊的证物。&34;她指尖划过桐木匣,二十八星宿图在药渣中显出血色纹路。
承明帝拈起匣中铜牌时,暗格里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
侍卫破门而入,只见王嬷嬷蜷缩在机关暗道口,怀中掉出半幅与司天监如出一辙的太极图。
&34;不可能!&34;皇后撞翻九枝灯冲进来,凤钗缠住林婉腰间禁步,&34;这贱人明明&34;她突然噤声,因林婉正用染着蛇血的护甲轻抚她发髻:&34;娘娘发间沾的曼陀罗花粉,与司天监蛊虫饲料倒是同源呢。&34;
皇帝手中玉斧劈开桐木匣,数百只人面蛊的嘶鸣震得梁柱落灰。
赵秀女突然扑向张秀女,从她袖中扯出块浸着蛊血的帕子——帕角绣着皇后私印。
&34;赏!&34;承明帝将随身玉佩掷向林婉,龙涎香混着血腥气在殿内弥漫,&34;楚王妃忠勇可嘉。&34;他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皇后时,藏在袖中的手却将某道密旨攥出裂痕。
暮色染红宫墙时,林婉倚着步辇数檐角冰凌。
楚皓策马追来时,她正将皇后掉落的玉牌对着残阳端详,蟠螭纹在血光中扭曲成蛊虫形状。
&34;王爷看这纹路。&34;她突然将玉牌按在楚皓掌心,鎏金护甲划开他虎口旧伤,&34;像不像南疆那些会吃人心的情蛊?&34;血珠渗入玉牌裂隙的刹那,两人同时瞥见太极宫飞檐下闪过道黑影。
更鼓敲到三更时,林婉突然从楚皓怀里挣开。
她赤足踩过满地碎瓷,将白日得的玉佩浸入蛇血。
月光穿过窗棂的瞬间,玉佩内浮现出皇后与蒙面人密谈的剪影。
&34;王爷。&34;她染着丹蔻的指尖点在剪影腰间,&34;这个双鱼符,我们在大理寺案卷里见过吧?&34;楚皓握剑的手骤然收紧,剑穗上缠着的正是去年春猎时,从刺客身上扯落的半枚双鱼符残片。
宫墙外传来夜枭凄厉的啼叫,林婉忽然将带血的玉佩系在楚皓剑柄。
她转身时襦裙扫灭烛火,黑暗中只余腕间金铃晃出冰冷的笑意:&34;该给咱们的好皇后,送份回礼了。&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