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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熟稔的沉香混着桂花蜜的甜香漫过算珠，她转头便见楚皓提着描金食盒立在窑口，玄色锦袍下摆沾着几片未掸净的桂花。
&34；王爷何时改行当跑堂了？&34；她故意用染着靛蓝颜料的指甲去挑食盒锁扣，却在触及温热的檀木纹路时顿了顿——盒面牡丹雕花的凹陷处还留着新鲜划痕，必是这人亲自盯着小厨房现做的。
楚皓捉住她欲缩回的手，将整块鎏金云纹锁扣按进她掌心：&34；听说有人为烧骨灰瓷，连御赐的银狐裘都祭了火神。&34；他指尖拂过她耳后被火星燎焦的发梢，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抖出个油纸包，澄皮月饼的酥香混着酒酿桂圆的暖意扑面而来。
林婉咬开月饼时金丝蜜糖正巧淌过虎口结痂的烫伤，她望着食盒底层整整齐齐十二枚桂花糖藕，忽然记起三日前在码头闻到这味道，原是他在蒸汽船锅炉房守了整夜——那些被火山岩压得吃水极深的货仓，早该被漕运司刁难。
寅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声，商会后院忽起喧哗。
林婉拨开雕花窗棂，正见岭南茶商揪着个伙计的领子叫嚷，满地碎瓷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
她赤着脚就要踏进露水未干的庭院，却被楚皓用大氅裹着拦腰抱起。
&34；诸位掌灯。&34；他声音裹着内力震得檐角铜铃作响，侍卫们鱼贯而入时，众人惊见林婉竟蜷在王爷怀里啃糖藕，染着凤仙花汁的脚趾还勾着半幅撕破的契书。
茶商捧着碎瓷的手开始发抖：&34；这青瓷透光时有血丝&34；
林婉突然将半块月饼掷进茶汤，蜜糖在釉面上晕开金箔似的光晕：&34；陈老板可听说过曜变天目盏？&34；她指尖蘸着茶汤在石桌上勾画，楚皓默契地击掌三下，十二盏琉璃灯霎时照亮整座庭院。
碎瓷在强光下竟流转出星河般的七彩光晕，林婉拾起瓷片划过自己手臂，血珠滚落时釉面裂纹突然迸发幽蓝荧光：&34；马家往窑厂塞的暹罗骨灰掺了夜光贝粉，诸位的货单上可都盖着官窑火漆印——不如猜猜御史台更想查私运禁品，还是&34；
&34；林会长说笑了！&34；陈老板扑跪在地抢过碎瓷，&34；岭南十三行明日就派船队来运货！&34；
当朝阳将蒸汽船的黑烟染成金红色时，马会长正把揭帖撕碎了往黄铜痰盂里塞。
他瞪着密探送来的画影图形——画舫上那些捧着&34；御赐官窑&34；茶具唱曲儿的伶人，分明穿着他上月重金购得的苏绣襦裙。
&34；去把潮州&34；
&34；会长！&34；账房先生撞开门时险些跌碎怀中的密账，&34；林婉今早往八大戏班送了两百套鎏金茶具，每套底款都嵌着咱们私窑的暗记！&34；
马会长抓起砚台要砸，突然瞥见窗外河道上飘满莲花灯。
每盏灯芯都裹着青瓷碎片，在暮色里泛着诡异的荧光。
更可怕的是灯罩上墨迹未干的揭帖，分明是他亲笔写给暹罗船队的密信拓本。
子时的梆子声里，林婉正倚着楚皓数运河上的莲花灯。
她忽然捉住他欲藏起的手掌，借着月光看清虎口处新鲜的水泡——那些嵌着密账拓本的灯罩，原需将宣纸在滚烫的瓷窑上熨烤成形。
&34；王爷这双手还是握剑更妥当。&34；她将薄荷膏抹在他烫伤处，指尖故意划过突起的剑茧。
楚皓反手将她沾着药膏的指尖含进口中，忽然从袖中抖出串东西。
林婉定睛看去，竟是那夜被她掷进窑口的银狐裘残片，此刻已被金线绣成莲花纹样的暖手筒，每一瓣都缀着从她旧钗上拆下的东珠。
&34；御史台今早收了个暹罗咒文匣子。&34；他低头替她系暖手筒时，呼吸扫过她颈间未愈的火燎水泡，&34；装着马家盐场近三年的私盐账册。&34；
林婉正要开口，忽见河道尽头飘来盏与众不同的莲花灯。
这灯罩竟用暹罗梵纸所制，火光照耀下显现出朱砂绘制的九瓣莲图腾——正是江南第一商会&34；莲华堂&34；的标记。
灯芯里半张未燃尽的信笺随风展开，隐约可见&34；七省漕运联合&34；几个字浸在蜡油里。
楚皓明显感觉怀中人脊背瞬间绷紧，像拉满的弓弦擦出火星。
他顺着她视线望去，只见那盏诡异的莲花灯突然自燃，青紫色火焰将信笺上的联名商号吞噬殆尽，最后化作灰蝶扑向挂着林字旗的蒸汽船。
&34；起风了。&34；林婉扯下暖手筒掷向河道，东珠落入水面的脆响惊起夜鹭，&34；明日让暹罗船队再加三成火山岩——要掺琉球运来的黑曜石粉。&34；
她转身时孔雀蓝裙裾扫过那盏莲华堂残灯，楚皓蹲身拾起半片未烧毁的梵纸，借着月光看清背面若隐若现的烫金纹——竟是半幅大食国进贡的海疆图，与他怀中虎符暗藏的纹路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