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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的海音阁尚笼在晨雾里,林婉攥着裂成两半的檀木云锣跨进后台,云锦裙裾扫过满地狼藉。
小豆子正蹲在翻倒的髯口红木箱前,指尖沾着木屑划出的血痕:&34;这些机关锁扣全被震断了,连铜镜都碎成齑粉。&34;
&34;周班主倒是舍得下血本。&34;林婉将云锣碎片掷在妆台上,玳瑁梳在鬓角轻轻一划,&34;让王编剧把《洛神赋》的唱段改到第二幕,先演不需要机关配合的《木兰辞》。&34;她弯腰拾起半截断裂的机关鸢尾,金丝缠枝在掌心勒出红痕,远处传来更夫报时的梆子声。
刘老板掀帘进来时正撞见这场景,油光满面的脸堆起假笑:&34;王妃娘娘,这海音阁的防火隐患&34;
&34;按契约该用紫檀木的横梁,怎么换成了松木?&34;林婉将泛黄的契书拍在铜镜架前,墨色官印在晨光里泛着青,&34;刘老板莫不是把修缮费都拿去养了外室?&34;
珠帘被玄色蟒纹袖拂得叮当响,楚皓拎着磁针罗盘踱到妆台前。
他指尖在断裂的机关鸢尾上轻轻一抹,孔雀蓝釉彩竟自行愈合:&34;城北望江楼空着,三层飞檐正合你新编的《鹊桥仙》——听说阁顶的琉璃瓦能映出七色虹。&34;
林婉偏头避开他袖间沉水香,耳坠的东珠却擦过王爷喉结:&34;王爷倒是消息灵通。&34;
&34;毕竟本王要防着某些人把暹罗弯刀舞成定情信物。&34;楚皓将磁针罗盘卡进妆奁暗格,鎏金指针突然转向戏台方向。
小豆子正抱着修补好的战鼓经过,刀鞘上的暹罗银铃忽然叮咚作响。
当十八辆香料马车重新驶入望江楼时,林婉踩着卯榫机关升上三层戏台。
她鬓边的玳瑁梳突然颤动,金丝燕绒羽指向观众席——周班主正将火折子塞进武生腰间。
楚皓的磁针罗盘在二楼雅间转了个弯,鎏金指针突然迸出火星。
&34;换装!&34;林婉拽断霞帔系带甩向空中,云锦外袍如彩凤展翅罩住火苗。
小豆子的暹罗弯刀凌空劈开燃烧的幔帐,刀光映着王爷擒住周班主手腕的玉扳指。
台下爆发的喝彩声里,楚皓的蟒纹大氅堪堪擦过林婉后颈:&34;王妃方才甩袖的弧度,倒是比前日教本王时精进三分。&34;
子夜锣响时分,林婉倚在褪色的织锦靠枕上核对账本。
半块摔碎的檀木云锣躺在案头,映着窗外弦月泛出幽光。
她伸手去够茶盏时忽然踉跄,楚皓的玄色披风已兜头罩下:&34;望江楼的地龙比海音阁暖和二十倍。&34;
&34;王爷连地龙温度都要计较?&34;林婉从披风缝隙瞥见小豆子抱着修补好的机关木鸢走过回廊,少年肩头落着未化的细雪。
更漏声里,楚皓的磁针罗盘在妆台转出北斗七星纹。
林婉闭眼假寐时,听见金丝燕绒羽扫过磁针的轻响,以及王爷将暖手炉塞进她掌心的窸窣声。
二楼传来武生们排练新戏的踏步声,震得案头茶汤泛起涟漪。
寅时的梆子声穿透雕花窗棂,小豆子怀里的机关木鸢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
他望着林婉伏在案头的单薄身影,喉结滚了滚,抬手叩门时,腕间的暹罗银铃却突然失了声——楚皓的玉扳指正抵在门缝处,孔雀蓝釉彩在月光下泛着冷意。
&34;王妃寅时三刻才合眼。&34;王爷玄色云纹靴碾过门槛处散落的算筹,金丝楠木的算珠在他脚下迸出裂痕,&34;让王编剧把《鹊桥仙》的鹊桥机关再校准三遍。&34;
小豆子后退半步,暹罗弯刀上的凤尾花纹擦过门框。
他瞥见林婉发间玳瑁梳垂落的金丝燕绒羽,突然提高嗓音:&34;班主!
您要的机关图!&34;林婉肩头微颤,楚皓的蟒纹大氅便滑落在红木圈椅的扶手上,鎏金暗纹勾住她一缕青丝。
&34;望江楼的地龙烧得太旺,倒把王爷的披风烤褪色了。&34;林婉揉着发红的眼尾轻笑,指尖拂过机关木鸢断裂的尾翼。
小豆子突然单膝跪地,将暹罗弯刀横举过头顶:&34;班主当年在雪地里捡我回来时,这把刀还裹着红绸——如今红绸褪成月白,刀鞘倒养出了血玉沁。&34;
楚皓的磁针罗盘在妆奁上转出刺耳鸣响。
林婉伸手去接弯刀时,王爷的玄色披风突然卷住她手腕:&34;王妃不若先尝尝御赐的雪顶含翠?&34;茶盏递到半空,小豆子刀鞘上的银铃突然叮咚作响,鎏金茶汤竟在青瓷盏中凝成冰晶。
卯时初刻的晨光漫过回廊时,王编剧抱着一叠浸透墨香的戏本撞进门来。
他发间沾着未化的雪粒,袖口还残留着城南书肆的松烟墨香:&34;班主!
昨夜偶得奇梦,那《鹊桥仙》的织女该踩着北斗星杓渡河才是!&34;他挥舞的狼毫笔尖突然迸出火星,将案头褪色的织锦靠枕烧出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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