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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压不住心头的火气,嘴角是森森的冷意,手扯着坠绳,腕子带出力道,掷出,“呼——”的砸向呼延吉的脸。
因准头差了些,竟径直飞向少年的额角,膝跪的少年躲也未躲。
坚硬的珏破开了他的额头,钰掉入雪中,额角顿时鲜血蹦出,血汩汩往外冒,浸染了少年好看的半边眉眼。
那个时候的呼延吉始终未抬头,只是腰背挺直的跪着,血沥沥地滴着,在雪中洇出一朵朵鲜艳而凄怆的红梅花。
江念走到他面前,止住了脚,声音竟比这寒天更寒。
“质奴儿,请旨赐婚?你倒是敢想!”
她从他身边错身而过,从始至终,呼延吉未开口说过一个字,只是在雪中孤跪着,默然垂首。
江念拿脸又蹭了蹭柔软的被褥,吉儿,你问我有没有后悔,没有,我没有后悔过……
次日,天还未亮透,天边青白交接,江念起身招了更衣宫女进来,伺候呼延吉梳洗穿衣,又让膳房备上早饭。
宽大的内殿安静得只有碗筷磕碰的轻音,江念给呼延吉添了一碗清汤,顺带偷觑了他一眼,男人无任何表情地吃着饭食,而昨夜的事……像是不知何时停下的风雨,忽然地来又悄然地离开。
呼延吉简单吃过几样,出了内殿率着亲卫往前面去了。
就这么安然过了几日,江念慢慢熟悉了内殿事务,这日轮着江念休值,不用她守夜,于是抱着被褥回了后院的下人房。
房里只有阿月和拉措,见是江念回了,阿月凑到她的身边,满面带笑,一双眼亮闪着。
“几日见不到你,在内殿当值可好?”
阿月话音未落,从旁传来一声轻嗤:“你还管人家好不好,人在内殿当值呢,你不好了,她都不会不好。”
江念回看过去,就见拉措嘴角带着一丝不甘的轻蔑,坐在妆台前擦着膏子。
江念将床褥重新一层层摊开,说道:“日头正好,我把它们拿到院子里再晒晒,前几日下过雨了,有些潮气。”
“我给你搭把手。”阿月帮她将被褥拿到小院中一件一件搭晒开。
“刚刚她那话你别放心上,她心里有些气,没处发,一下子从正殿贬出来,心里不痛快,正巧你又进了正殿,她那脑子就钻了牛角尖,认为你顶了她的位置。”
江念拍了拍手:“我可没顶她的缺儿,我现在的位置可比她从前高一级。”
哪怕在正殿当值,宫婢们也分个高低,她如今算是正殿的管事宫女,和那些倒茶、传话、更衣、捶腿的宫女不一样,虽然呼延吉让她倒茶、传话、更衣、捶腿,她也得做。
但……就是不一样。
江念何曾想到,自己有一日会因为当上一个伺候人的大宫女而翘尾巴。
阿月掩嘴儿笑:“你这么一说,她只怕更气了。”
江念也吃吃地笑起来,朝里面施了一个眼色:“这个时候她怎么也在?”
“她从前在内殿当值,做得都是轻省活计,哪里受得住浣洗院的差事,她身上又有些银钱,这不,上上下下一打点,隔三岔五地躲懒呗。”
江念点点头,又想起了死去的红珠,那个为了养家,不留余钱给自己的爽利女子。
两人进了屋,阿月拉着江念好奇地询问内殿之事。
“大王脾气好么?凶不凶?若你做错了事,他恼你么?”
江念想了想:“大王平日话不多,同我们这些下人也没话可说,大多时候,他也不在西殿。”
“那你每日做什么?”
江念还未答言,拉措插话道:“还能做什么,打理好大王回殿后所需的一切。”
阿月看向江念,江念点点头,说的也没错。
拉措越发来了劲头儿,如同她还在正殿当值一般:“大王三餐必要有肉食,无论是羊肉、牛肉还是鹿肉,需得带着血水,否则太柴,王不喜,还有,咱们要分切好了,或片成片,或切成块,才能呈于大王的碗碟中。”
“这事看着简单,却要熟知大王的饭食喜好。”阿月看向江念,“阿念,你才去不久,却能胜任,也是了不得。”
江念还未答,拉措又抢话道:“那是自然,大王的一应日常,我可再清楚不过。”说罢斜睨了江念一眼,继续道,“大王暮色归来,必要沐身,咱们做婢子的需提前熨烫好大王的衣物,还要备下甜汤美酿和鲜果,王在沐身后,会小酌几盏。”
阿月听罢,颊上不自觉飞出两片红。
拉措鼻子里嗤出一声:“真是个没脸的,也不知想到什么,大王在沐室浴身从来不让人近身伺候,连宽衣都不许,下人们都在外候着。”
江念暗忖,不让人近身伺候?
呼延吉沐身前,她近身为他宽衣,他并未说什么,不过好似每次为他宽衣时,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阿月疑惑:“为何不让人近身伺候?”
“问这话就该打!在王殿当值,哪有什么为什么,闭上嘴听话就是。”
女人不知想到什么,扬了扬下巴:“不是我说,那日就该让她进去,到时候才有好戏看呢。”
江念知道她说的是朵氏,心道,就算朵氏进了沐室,呼延吉再恼,仍会娶朵氏为妻,这本就是顺理成章的水到渠成,在夷越的律法中,他们二人一个该娶,一个该嫁,最后承接君王怒火的还是那些下人,而非朵氏。
当晚,阿星回来,见了江念,两人说笑到好晚才睡去。
江念已连着在正殿守了几夜,每晚呼延吉都要她取一本书,读与他听,一直读到他发困为止,待服侍他睡去后,她才草草梳洗一下,然后回隔断处的小榻歇息。
虽说有小榻可睡,不用硬挺一夜,可夜里还得给呼延吉端茶倒水。
譬如,他咳嗽一声,她要披衣起身,询问他是否口渴,若是渴了,她要倒茶水,若是茶水冷了,他想喝热的,她还需重燃小炉煮一盄子水,等水沸了,再沏新茶与他喝。
诸如此类。
一整宿睡得并不安稳,之前她还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现在……没别的心思,只想睡个好觉。
然而,次日,她的安稳觉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