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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真诚是通往真诚的唯一道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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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凭借自己的记忆将在外整理的与每一个客户在每个资金往来发生的时间节点和在当时的情景下发生的背景条件、金额数量、资金流转工具是微信付宝还是银行卡等信息,就是整理好准备公司通知他和客户当面讲清楚时准备用的那份资料,在里面申请了纸和笔完整无误的复写了下来。

就因为这样,他还被排头骂了好几次,说在里面跟管教要一根笔芯,是要用一个星期的,你这样写,两天就用完了,我怎么找管教要?再说了,如果别人也要这样写,大家都像你一样,一个房间三十几个人,那要用多少笔芯啊,那就没办法了,你这么做我要允许的话对别人来说是不公平的,你说呢?

还有,如果有要放票的(放票,有嫌疑人被释放的内部称呼,很多人都跟管教开玩笑说让管教把他当成个屁好了,宁致远起初不明白,后来才知道,这样说的调侃在于“让管教把他当成个屁,放了吧”的梗),房间里很多人想写个条子啥的让人家帮忙带出去呢?笔芯都被你用完了别人怎么办?

宁致远也是厚着脸皮,请求了很多次才写完,他觉得给管教要个笔芯这种, 像排头这样有关系的也就一句话的事,自己在里面就多干点活好了,谁不喜欢既不找事又听话还又爱干活的人呢,所以宁致远啥事都抢着干,最起码有抢着干的劲头,好让排头能看在眼里,消消气。

在里面每天都有政治改造的形式,就是在房间里大家坐坐好,读读监规啦,写点什么资料啦,宁致远就主动承担起了这些事情,帮排头分担,这样排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本来在他那里也不是什么大的事。

宁致远根据手上整理的资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包括他的心路历程,从一开始的勤奋努力只是想好好工作拿工资,生活虽然只能刚刚摆脱窘迫但心态上却也悠然自得,哪怕工资再少,也经常跟朋友aa去打打台球,ktv唱唱歌等;到刚开始有了权利,有机会拿灰色收入的忐忑不安,犹豫不决;再到收取客户好处费、感谢费的习以为常;最终不惜铤而走险,胃口越来越大,违背自己内心的道德标准故意为难客户就是想要客户多付些费用等,有理有据有案例的说了一通。律师听了之后,陷入了犹豫。

宁致远见律师不说话,便问了一句:“怎么了,我这个情况很复杂吗?”

“事情本身并不复杂,你的要求也不高,就是你一直以来对集团公司的诉求那样,要和客户当面讲清楚。但是事情一旦进入了司法流程,很多事情就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了。”律师说道。

“哦,我反而听不明白了,进入司法程序不是会更加简单吗?那就在法庭上大家讲清楚每一笔资金往来发生的背景和事情的经过就可以了,其它的让法官去评判,这有什么难的?”宁致远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嗯,如果我先暂时选择完全相信你的说法,站在这个前提之下,你的问题在于你想的太天真了。说句题外话,我很难想象像你这样的担任一个公司管理岗位的人这么简单的就只是收受客户金钱的人,竟然之前一点防备都没有。

不好意思,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也碰到过很多类似的事情,相比较而言,你这个太简单了,可事情本身越是简单反过来讲那你想要避免也太简单了,有无数种可能都是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这么看来你真的是法盲了,没有对法律最基本的认知,只能说吃了认知上的亏。”律师无奈的说道,带着些同情。

见宁致远沉默,他又继续说道:“说你太天真也不是说你不知道怎么避免发生这种事,而是就算发生了这种事,到了这种情境之下,你也仍然不能明白问题的关键。

这么跟你说吧,你自己觉得说清楚就行了,很简单是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说清楚根据场合和环境的不同,是完全不同的。

比如,你觉得对于一个站在被审判位置上的嫌疑人,有谁会公正的站在没有任何偏见的角度去听你说话?大部分人都会带着成见和偏见去看你的说法吧,你要知道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情,一旦人们在心里提前给你打好标签,带上了成见,你所说的任何事情在她们看来都只能是借口,你说的越有理有据反而他们就越会厌恶,这个你有想到过吗?”

宁致远仍是沉默。

律师接着说道:“不仅如此,还有另外一方面,我刚听你的表述,你用的最多的词就是“事实”这两个字,可是你有想过到底什么是事实吗?我们真的能达到以及我们怎么样才能达到这个所谓的事实呢?

你仔细想想,时间不可回流,你经历的就是你经历的,只有你自己知道,别人不完全经历你的经历,这对于每个人都是如此。谁知道这个经历从你嘴里说出来有没有被美化,被扭曲,按照对你有利的方向?别说刑事案件了,就连政治上,你看发生了大的事情,国际上哪个国家不都是先封锁所有的消息,之后再发布调查结果吗?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本质上是矛盾的,说不通的,可为什么各个国家却都要这么做?在我看来,事实的调查跟封锁现场没有任何关系,两者是并行不悖的,我们完全可以一边持续报道正在发生的事情经过,也就是所谓的事实,一边做事情背后原因的调查呀,对吧。

事实需要调查吗?不需要呀,就同步发布好了啊,同步发布也不会影响调查结果不是吗,可没有哪个国家会这样做”,律师说到这里,看向宁致远,宁致远点了点头。

“政治也是一群人之间的游戏,是游戏就会有相应的游戏规则,而你所谓的事实在政治的游戏规则或者说在任何的游戏规则之中能占多大的分量?又有多少人会去真正关心时间和空间条件下发生的真正的事实呢?

人们都是根据自己内心的好恶去感受世界和评价事情的,事实不重要,不是因为获取真实性难,而是因为跟人们内心的好恶相比,它一点都不重要。所以,这也就从侧面说明了,事实并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反而是怎么样去报道这个事实,就是考虑到怎么描述更能照顾到各方影响,既不至于引起自己国家在国际上的负面影响,也不会引发国内的社会混乱和矛盾。

但这样的话,这个结果就是加工过的结果,那就不是基于事情的真正发生了,你说对吗?”律师笑着问宁致远。

“我明白了,你是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可别人就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就该早点置之死地而后快,我没理解错吧。”宁致远苦笑着说道。

“厉害,一语中的。没事,你还年轻,积极面对吧,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但我觉得不管以后结果如何,你以后都一定会有大的前途,年轻人,偶尔遭遇些挫折也不是什么坏事情。”律师说道。

“感谢宋律师的宽慰,那我们就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完美的准备吧,我还是坚信无论如何,事实总归有着强大的生命力的,我的诉求不变,就是讲清楚事情发生的经过,无论在哪,无论发生什么,我坚定不移。”宁致远坚定的说道。

“好,我知道了,今天差不多了,就到这里,我一会还要给你存钱,送衣服,你的情况我会跟你家里人说,这个你放心。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律师关切的问道。

“跟我哥说照顾好我爸妈,跟我老婆说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其它的,慢慢来吧,不要担心。”宁致远哽咽的说道,律师点点头,走了。

宁致远坐在那里,等着管教过来带他回房间。

今天跟律师的聊天确实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他从来没有想过甚至从来没有想到过律师说的这些残酷的逻辑,但他今天一听到就突然觉得很有道理,很现实,自己原来根本就没有经历过类似的残酷,面对这样的第一次,他茫然了,突然间泄气了,他第一次体会到偏见的刻薄与威力,排山倒海的涌来,可以淹没一切事物,什么真实啊,道理啊,在偏见的面前,狗屁都不是。

他突然间想起房间里的人都说在管教的眼里,他们连猪都不如,吃的也是猪食一样的东西,那时宁致远还内心高傲的自我安慰着,哪怕别人拿猪食给我吃,我在自己内心也永远不会把自己当成一头猪。

可现在想来,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与事情的变化,能坚持多久,尤其是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早已熟悉并认可了里面的一切规则,为了一点吃的可以点头哈腰尊严都不要,还谈什么人格?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被抓进来的人根本没有想过要反抗,起初他以为是缺乏勇气,可在看到了一些人宁愿冒着被处罚的风险也要血气方刚的顺从自己的情绪大打出手发泄自己的愤怒,这些人缺乏勇气吗很明显不是,那为什么他们有勇气去接受打架的处罚却没有勇气去打破本身的游戏规则呢?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就没有想到过要去破坏或者说质疑游戏规则本身,他们从骨子里就缺乏反抗的精神,这跟勇气没有关系,讲到底还是认知的问题,都是被动的服从已有的游戏规则,从来没有想过规则外有什么东西,更别说去建立新的规则了,几千年的高呼万岁已经让服从的基因刻在了血液里了。

这对一些人来说当然是愿意看到的,一些人最怕的就是下面的人意识的觉醒并凭借这个不论是什么却无比统一的意识而团结起来,那绝对是一些的噩梦,因为一些的人明白自己也是这么上位的、也是通过对旧的游戏规则的反叛并将这种反叛的意识传递给越来越多的人从而逐渐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才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的,那既然这样,对于一些人而言,首要的任务就是通过各种形式将这一可能的概率扼杀在萌芽之中。

那什么是…呢?讲的文明一点,…就是处理矛盾的艺术,人与人之间、团体与团体之间,矛盾是不可避免的,你怎样处理矛盾、怎样让有矛盾冲突的双方都能认同你处理和解决冲突的手段和方式,这就是…。

当然,这个前提在于你首先要有…影响力,不然谁会听你瞎逼逼?人微言轻,这个世界没人会尊重一个弱者,这个世界本质上还是丛林法则,弱肉强食的,说什么别人“长臂管辖”,那是别人的影响力,是别人有这个实力,你要有能力反击直接就还手了,哪会耍这种嘴皮子功夫,嘴上还要说这些仁义道德的各种理由,懂的人自然懂,谁强谁弱、高下立判。

再者说了,别人在动手前也自然会评估下自己的能力是不是在对方的能力之上,既然别人已经动手了,那基本都是会有把握的。

对于弱者而言,求助于所谓的仁义道德,无非就是变相的再向对方乞求而已,只是这样看起来更不失颜面,当然这只是从弱者的心理角度而言,在强者的心理角度上看,没什么本质的区别,只要你能给我相应的利益,其它的随便你怎么造,对吧。

很多问题,如果你从更高维度的、更本质的角度去考虑,其实很简单,就像宁致远现在这样,肯定是处于弱者的地位,所以你怎么说都可以,但是最后的结果当然还是由强者说了算,至于你怎么说那可能对于你而言有不同,但对于强者而言,没有什么不同,结果都一样。

等等,这样想好像又有什么不对,宁致远在内心对自己说。

是,也许到头来结果都一样,可这就意味着我们就都什么都不用做了就静静地等着结果到来的那一刻就好了?还是我们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是不是还有一些可以体现自己思考和价值的空间,能够让自己在日后回忆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不只有冷冰冰的结果而还有更令人难以忘记的过程?

就像人都是向死而生的,人从一出生,最起码以当前的普遍传统观念而言,死亡还是不可避免的,那既然最后的结果都一样,就是死亡,可为什么又有少部分人被历史铭记了,而却有那么多人都被历史淹没了?被铭记的那些人做了什么才值得他们被历史铭记?肯定是大部分人做不到或者不愿意做的事情吧,不然也不会只有少数人才会被历史铭记了。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能被历史铭记的都属于强者,而被历史淹没的都是弱者?这样解释似乎是没有问题的。可强弱又是相对的,事物又总是处于变化之中的吧,要不然强者恒强的话怎么又会有朝代的更替?又怎么会有“人人皆可为尧舜”这句话呢

宁致远越想越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什么都不做的就去等待那个属于自己的最终结果,孔老夫子不是教诲我们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吗,要先有所为才有资格有所不为,要自己先家财万贯了才能有资格嘲笑那些炫富的人是低俗的,如果自己什么都没有,嘲笑别人只能是贻笑大方,就像一个乞丐嘲笑劳斯莱斯看起来很丑自己不需要那是会让所有人感觉到酸溜溜并贻笑大方的,但一个之前为世界顶级富豪的人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沦落成了乞丐再说出同样的话,人们的感觉就又不一样了。

你看,结果都是乞丐,但同样的行为给人的感觉却绝不相同。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也要看是谁,看具体是什么事情,宣扬道德可以,杀人放火可不行,怎么评判呢?

人人皆可为尧舜这个标准就特别好,人人皆可为尧舜并不是说人人都可以当管理者或者皇帝的位置,这句话是教诲人们要效仿尧舜的品德,要这样理解,就是你在面临一件事情的时候,要拿尧舜的品德去评估该做什么样的选择,就是假想下如果是尧舜面临你的境况下他们会怎么选择,如果你的选择跟尧舜的选择一样或者说你的所作所为就算是尧舜站在你的角度上来看也没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了,那你就和尧舜一样了,这才是人人都可为尧舜的正确理解,也只有这样理解了你才能在生活当中践行且践行起来才有意义。

想到这里,宁致远的目标又明确起来,自己不是一直想要的就是真诚的把事件的经过讲清楚吗,那就要坚定自己的目标,无论有多大的困难,都坚持到底好了,真诚是他现在手上唯一的武器了,好,就这么决定了,不想了,好好睡一觉,想着想着,宁致远就进入了梦乡。

多年以后,宁致远在一个雾气朦胧的初晨坐在安静的图书管里回忆起当时自己的这些思考和决定时,一定不知道的是,他认为的真诚这张牌,加上任何一张牌都可能有着王炸一般的威力,但唯有单出绝对是张死牌,且没有任何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而恰好,当时他的手里仅剩了这张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