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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修言就像没看到对准自己的手枪，只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脸色煞白，眼底的光微微颤动，那样的眼神，看起来似乎一碰就要碎了。
秦晚依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目光。
他的喉结反复滑动，呼吸也有些急促，忽然，他抓起她握枪的手，手背贴在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秦晚依没有说话，感受到手背上，有他额头上带着夜风的凉意，以及他身上细细的颤抖。
她没有见过他这样脆弱的模样，不由有些心软，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车里静了一会儿，秦晚依忍不住开口：“你……”
“别说话！”程修言急急打断她：“别赶我走！”
他的手握的更紧了：“我就感受一下你的温度，一会儿就好……”
他的额头紧紧贴着她的手背，车里只有外面巷子里洒进来的微弱灯光，秦晚依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感受他逐渐平静下来，车里浮起些许淡淡的缱绻。
秦晚依心道不能继续放任下去了，她狠了狠心，用力往回缩手，却又被他死死攥住，甚至她的枪还握在手里的。
她冷了脸：“程科长，松手。”
程修言干脆一个巧力，取下她手中的枪，扔还给她，却还是没有松开她，反是将她的手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他抬眸看她，眼睫颤动：“我刚刚在外面，不敢进去，怕破坏了你的计划，可我又怕我不进去，你出了……危险……”
秦晚依闻言一滞：“你，你刚刚，一直在外面？”
所以，他这副样子，是在担心自己？
不对，她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也不确定他的立场，便也不能对他心软！
秦晚依狠狠将手收回来，质问道：“你在跟踪我？”
“不是，”程修言摇头，他解释道：“我跟着松本来的，他今天状态很不对，我猜是你有所动作了。”
“你杀了他，是吗？”
他声音轻柔，像是怕吓到她一般：“害怕吗？”
秦晚依心里分明觉得他这话问的可笑！害怕？他还以为自己跟五年前一样，是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姑娘？这五年她在这样的乱世中，保护同伴，跟倭国人斗争，她靠自己一路走过来，怎么可能还会害怕？
可不知为何，他这样的问题，熟悉的语气，却莫名让她眼眶发酸。
她没有回答。
程修言身躯压的近了些，看她的眼神深的要将她吸进去：“大小姐，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他离的更近了一些，手搭在车的挡杆上：“求你。”
“我可以接受所有事，接受你骂我恨我……”秦晚依看着他的眸色转沉，眼底有细碎的恐惧，额上却是青筋微现：“可我……可是，我不知道，若你出了事，我会做出什么来……”
他这样的目光让她心惊。
似乎是卑微的祈求，却更像是平静的疯子。
她忽然觉得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只能狠下心，强迫自己转开脸去，冷下声音道：“程科长，我再说一次，我的事，与你无关！”
这样的牵扯，不能再有了！
她继续道：“我们早就结束了，你现在该关心的，是你的夫人……”
“没有夫人！”他打断她，秦晚依诧异的看向他，他平静的语气下似有暗流汹涌：“那些都是假的，成婚是假的，夫人是假的，从来没有过别人，只有……”
“程修言！”秦晚依提高了声音，没让他说下去。
他的情绪不太对劲，状态也不太对，秦晚依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这些情绪，还是因为刚才的话语，影响了她，让她脑子里乱成一团，心里也乱成一团。
她一时间茫然无措，连看哪里都不知道，只能狠狠咬着下唇，让自己冷静。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车里静了一会儿，程修言伸手，冰凉的指尖触上她的唇，轻轻摩挲了一下，低声道：“别咬，要出血了。”
秦晚依猛地打开他的手，她转过身，面向着他，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我之前问过你一个问题，今天在我的车上，环境足够安全，你再回答我一次。”
程修言一怔，眼睫微垂，目光有些躲闪。
“你到底有没有当汉奸？有没有背叛国家？”秦晚依的心跳很快，她直起身，一条腿跪在椅子上，拉着他的衣服：“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程修言没有说话。
秦晚依催促道：“你说话！回答我！说实话，程修言！”
“没有，”程修言抬头看她，淡淡笑了一下：“我若这么说，你会信吗？”
秦晚依松了手。
他说的对，并不是他这么说，自己就会信的。
她只是，太想要这个答案了。
可是她的身份，又让她不敢轻易去相信。
所以，这个问题，其实问与不问，没有什么区别。
秦晚依苦笑了一下，即便他们俩的婚姻都是假的，那又怎么样？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根本不是那个！
“下车吧，程科长。”秦晚依不再看他，她坐下来，也没有注意到，他轻轻颤了颤。
“好。”程修言应了一声：“抱歉，江夫人，今天是我冒昧。”
他突然转变了态度，秦晚依有些奇怪，侧头看他，却见他已经转过了身，就要去开车门：“你当我从未来过。”
“对了，”他并未回头，只压低了声音道：“小心藤原，他很快会就查到你的。”
说罢，他径直打开车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秦晚依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蹙了眉，他好像有些奇怪，但她说不上来。
不过，她在关心这些之前，至少应该知道他到底是哪边的人，如果他是汉奸，他哪怕死在路边，自己都不能多看他一眼。
她需要去找寻这个真相。
而除了这件事，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程修言说的对，她杀了松本，挑拨了山口少佐与藤原课长的关系，却不能因此就放松警惕。
藤原之所以能当上特高课的课长，洞察力是非常敏锐的，松本的死，再加上山口突然态度的转变，一定会让藤原觉得奇怪，并以此追查下去，那盯上她是迟早的事。
她必须要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