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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就是阿九，久仰大名。”
姜小满倚在窗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环视这个陌生的环境。
这就是芸奴说的，林月升喜欢的那个画学生？
她早知道他的存在，只是没想到这时候他们这时候这么小，都还只是十多岁的少年。不过毕竟是现代人，小满对同性之爱接受良好，况且，这个阿九显然是别人用来耍林月升的工具，也是个可怜人。
只是她还记得，他后来似乎是病死的。
“你喜欢作画？”
阿九见林月升回来，连忙将手中宣纸放下，顿了顿才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如果能帮大人做一些事情，或许您就会将我留下来。”
哟，倒是挺实在一个人。
林月升明显也没有料到阿九的回答，回过头，望向外面，微微有些失神。
正当两人僵持之时，院门处却闯进来一群人，姜小满仔细一看，里面有昨天那紫衣文士，还有她许久未见的林家长子。
“三弟，没想到你竟真的将人带回了家里，要不是文德兄来知会我，我真不知你竟荒唐到了这个地步！”
“唉，林待诏，你不必如此眼神看我，在下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想想，按照陛下现在的意思，等待诏及冠，必要钦点尚公主，若出了这样的丑事，也有碍林尚书的官声。”
林月升走到他们面前，“这样的丑事的确有碍林家，但若我离开这里呢？”
对面二人相视一眼，最后还是林月升的大哥问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林月升直视着他，“我要阿九的卖身契，只要给我，我就如你的愿搬出去，如若不然，你们现在就将他带走。”
看到他们那么爽快掏出卖身契的时候，姜小满总算明白了林月升话里的意思，看来，他是早就想走了。
不过好在，他们的新家很快就找好了。
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大门总是紧闭，谣言却还是会吹进来。
阿九濯洗完砚台回来便一直魂不守舍，林月升眼睛不离纸面，“你往外看什么？”
“大人，他们说阿九是”
他没说完的话，林月升已经意会，“不必理会，只要你不说谎就可以一直留在这，近日你的画有长进，明日便带你去画院。”
阿九欢喜起来，一蹦一跳地走了，姜小满却陷入了沉思。
日子若是真这样过下去，对于他们来说的确算是个好事，两个内心无着的人互相取暖度日。但内心隐隐的不安却让她忽然回想起进入这个空间之前听到的话：“光阴为壤，人心为镜，因果流转，唯念是真。”
阿九的死，会是林月升的执念吗？
若是这个执念无解，她到底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不过唯念是真、唯念是真
嘶——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望向窗户下潮湿的泥土，想象她是这每一棵草、每一粒沙的创造者，她用目光播种、浇灌、光照。不知过了多久，那块地渐渐凸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土包。
小满头猛地一顿，才发现自己等得差点睡着了，还热出一身汗。
“开吃了！”老江在外面用锅铲敲着锅盖。
江小满推门出来，打着呵欠，“老江，你再敲，待会妈妈回来肯定要生气。”
老江更是满头大汗，放下菜赶紧开了吊扇，“这你妈不是不在家吗？再说了，这不锈钢敲一敲根本不会变形的，就你妈心太细。”
林月升一扬眉，看来这男人外表憨厚，偶尔也有些滑头。
因为知道只有待的时间足够，念力增强，才能对这个世界施加影响，所以他从一开始便没有焦躁，只是在观察着这个世界。
江小满的房间墙上挂着飞镖——他昨晚看见两父女在玩，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旁边的日历还没有撕，上面的日期还停留在昨日。
农历，小满
这一天生日，怪不得她会叫这个名字。
江小满嘴一撅，假模假样地哼了一声，才看清了桌上的东西“啊？爸，妈妈不是给我们留了菜吗？怎么还有薯条汉堡？什么好日子？”
虽是这么说，她还是老实不客气，拆开汉堡先咬了一口。
“嘿嘿。”老江有些心虚，先哄着她又吃了几个鸡块，才像是随口一说，“这不是爸爸待会就要走了嘛，冰箱里还有个牛肉汉堡，你晚上饿了就”
他的话没说完，却看见她的眼泪一串串不要钱似地往下流。
“小满，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热中暑”老江撕下两节纸巾，要给她擦，半截袖却被她一把撸到了肩膀。
“爸爸，我今年已经初二了，我什么都知道，你每回开完车回家，都累得话都说不上来、精神恍惚。上一年，你还住院给胳膊装了钉子，我没去医院看你，不是因为你们真的瞒住我了，而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
她慢慢低下头，刹不住车的眼泪顺着鼻尖蜿蜒滴下，“爸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再这样下去，万一出了事我和妈妈怎么办？”
老江沉默了好一会儿，想给她擦把脸，可最后，还是缩回了手。
他叹了口气，“小满，你以为爸爸不想好好休息吗？爸爸什么本事也没有，不开车怎么赚钱？但是你要相信我的驾驶技术还是可以的，现代社会竞争太激烈，我别的什么也帮不了你，但是爸爸知道，只有大人多累点，儿女才有别的选择。”
最后他打包票，“我答应你，等你上了大学，我就不开长途了，到时候我就在本地，有空了才去接活儿。”
从刚才开始，林月升一直没有看着他们，因为他知道，这个“老江”并不存在，他怕自己太认真体会这里的一切，其实是在观赏别人的伤疤但这时，他还是抬头，望向江小满。
她的鼻头还是很红，但不止从哪里开始，她已不再流泪。
那么快，她再一次将伤疤藏了起来。
小满从老江手中抽出那点纸巾，给自己擦了擦，虽然是在微笑，神情却很认真，“行，那你先睡个午觉再去，要不然，我就向交通管理部门举报，你们整条车队都在违规驾驶。”
“闺女”老江愣了一下，“你这是和老爸开玩笑吧？你这是要砸掉几十人的饭碗啊。”
“没开玩笑，打电话给周叔叔说你晚点出发。”她已经在拨号了。
老江一副怕了她的样子，和老板撒了个小谎，推迟时间，乖乖回卧室睡觉了。
江小满一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主卧的房门。
林月升以为她在老江睡醒之前，她都会保持这个动作，没想到，她却起身回房，从早就偷偷藏起来的那件工服里，拿出了车钥匙。
她带上钱包，悄无声息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