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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槐树下，孙禾苗正递给钱老六一个铝制饭盒。蝉鸣声中，饭盒里飘出阵阵饭香。钱老六的喉结动了动，眼神不自觉地被饭盒吸引。
“先吃饭，”孙禾苗柔声说道，将饭盒往前推了推，“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钱老六眼眶发红，想推开饭盒，却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禾苗，我……”
“别婆婆妈妈的，”孙禾苗白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要是不吃，我可就拿走了。”
看着钱老六狼吞虎咽的模样，孙禾苗心里一阵酸涩。她知道，钱家这些日子为了柳玉婷的彩礼，连饭都吃不饱了。钱老六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却还是入不敷出。
院子里的气氛越发凝重。
这天孙小云挺着八个月的肚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像是魔障了一样。林媛看见她几次想往东厢房走，又被赵梅拦了下来。
“你少去惹事。”赵梅拉着孙小云的胳膊，低声劝道，“这事儿总得有个商量。”
孙小云甩开赵梅的手，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商量？商量什么？那丫头是想把钱家榨干啊！一百八十八的彩礼，她以为她是金枝玉叶吗？”
大嫂……”林媛想说什么，却被孙小云打断。
“你别劝我，”孙小云指着东厢房的方向，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这日子要是这么过下去，我和孩子怎么办？”
晚饭时分，钱家的饭桌上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沉默。几个嫂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先开口。
柳玉婷低着头，默默给钱老太夹菜，眼圈红红的。钱老太看着碗里的菜，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城里人了不起啊，”孙小云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讥讽，“要这么多彩礼，怎么不去找城里人？”
“大嫂！”钱瑾放下筷子，声音里带着警告。
“怎么，我说错了？”孙小云不依不饶，“你们倒是说说，这一百八十八的彩礼，怎么给法？钱家上下哪个不得跟着遭罪？”
孙小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平添几分勇气。
她这几天是想明白了，钱家劳力多，可嘴巴也多。她家这么多年只有钱老大一个人挣工分，五张嘴巴都是占着大家的便宜养着的。如果从公中掏了钱老五的彩礼钱，损失最大的就是老大家的利益。这事情必须搅黄了。
“我说句实在话。”孙小云深吸一口气，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最后定格在钱老头身上，“要是真的要凑这么多彩礼钱，那这个家我是不想过了。”她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这就是她最大的依仗。说完她一把将面前的碗推向柳玉婷，瓷器与桌面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分家，必须分家！”
这话一出，柳玉婷的眼圈立刻红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揉进那块布料里。
“放肆！”钱老头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茶碗里的水都震得溅了出来。“老大媳妇，你这是什么话？！”
孙小云平日里最怕这个公公，但此刻她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她挺直了腰板，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爹，这事不能怪我。要是公中不出彩礼钱，可以不分家。要是非得出……”她顿了顿，像是在给自己鼓劲，“我就回娘家去！”
厨房里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连灶台上的火苗都似乎矮了几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护着自己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孩子们留给你们钱家，我另嫁！”
林媛在一旁看得心惊。这孙小云也是个狠角色，竟然敢用自己的婚姻和孩子来要挟。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老大！”钱老太气得浑身发抖，她抓着桌角的手青筋暴起，“你管管你媳妇！这是想让我们在村里丢尽脸面吗？”
钱老头的烟袋敲得震天响，烟灰撒了一地。他咬着牙根，目光阴沉：“老大，你是这个家的长子，可不能由着媳妇胡来。这样不懂事的女人，就得打！”
钱大郎闻言抬起了手，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钱毅！”孙小云冷笑一声，挺着肚子往前走了两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敢打我？打啊！把你家的独苗给弄没了，看你们钱家还有什么指望！”
赵梅连忙上前拉住孙小云，“大嫂，别激动，为了孩子也要冷静些。有什么事好好商量。”
孙小云一下子扑在赵梅怀里哭了起来，哭声比柳玉婷还要凄厉。她一边哭一边诉苦，从结婚到生女儿，再到现在怀着儿子，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倒了出来。
“当初嫁进来，我爹妈给的嫁妆不少，可是进了这个家，连件像样的新衣裳都没添过……”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生了两个女儿，你们嫌弃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儿子，你们还要逼我出这么多钱！”
钱老大长叹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
钱默轻咳一声道：“爹娘，这事您二老是怎么打算的？”他目光转向钱瑾，“老五，这门亲事你非得定下来？”
钱瑾涨红了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柳玉婷已经泪如雨下。
“五哥，你不必为难。”柳玉婷的声音轻若蚊呐，“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但如果实在不能，我也认了。只是……”她抬起泪眼，直直地看着钱瑾，“只是以后见不到你，我舍不得。”
看着心上人的眼泪滴在自己手上，钱瑾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爹娘，我一定要娶玉娇！”
钱老头长叹一声，眉头紧锁：“你们亲兄弟，互相帮衬着是正理。等老五娶了媳妇，以后他自然会报答你们。”
大家没人接腔，这是听出老爹的口风了，公里也没有这么多钱，是要几个儿子给兄弟垫上彩礼呢。
钱老头看着大家不吭声，心里也是凉凉的，他也委屈。这不是穷嘛，儿子们怎么不体谅一下爹娘呢。
在沉默中，林媛忽然感觉手指被钱默握了一下，然后他就开口了
“爹，我来说一下。”钱默开口道，声音平静中带着几分坚决，“当初我结婚时公中出的十五块钱，我可以还回来。至于这钱怎么用，我也不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但我有个条件——分家。”
这话一出，钱老太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抓着桌角的手更加用力，指节发白。
“三哥说得对。”钱煜在周芸的提醒下也站了出来，声音虽然有些发颤，但态度坚定，“我结婚时的十五块钱也可以还，我跟着三哥分家。”
孙小云听到要出钱，顿时犹豫起来。她原本的打算是威胁离婚把婚事搅黄了，然后趁机从公中多要些好处，现在这情况却有些出乎意料。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游移，心思难以平静。
“我也要分家。”赵梅小声说道，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老二在厂里做工，每月都给家里交钱。分家，这钱也不用家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