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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尼西林。”老鬼的烟嗓像砂纸打磨铁器,“黑瞎子沟的徐瘸子拿半扇野猪换,老子都没舍得给。”
他突然抓起赵为民的伤臂,沾着唾沫的拇指按在渗血的布条上,“这爪子要烂了,扎一针能保命。”
帐篷外传来骚动,某个穿中山装的胖子正往这边探头。
老鬼闪电般合上铁盒,抓起粮票塞进赵为民怀里,“再加五斤糖,够你婆姨坐月子喝半年红糖水。”
他突然压低声音,枯槁的手指划过白狼咽喉,“这畜生的心头血……罢了,说了你也不懂。”
赵为民的棉袄内袋渐渐鼓胀。
当老鬼扛出那辆永久牌二八大杠时,他感觉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车把上的镀铬亮得能照见三道沟的炊烟,链条盒漆面完整得像是刚从百货大楼卸货。
这铁家伙在山里能顶三头毛驴,去公社粮站换粗粮,驮着的麻袋能堆成小山。
“铃铛缺个芯子。”老鬼踹了一脚车轮,辐条转出炫目的光晕,“一并给你了。”
赵为民推着自行车走出黑市时,车链盒撞着前叉叮当作响。
他特意绕道供销社,用两斤粮票换了半网兜鸡蛋糕。
油纸包在车把上晃悠,甜腻的香精味混着车轴新抹的黄油味,在山道上飘出二里地。
村口老槐树下纳鞋底的几个婆娘最先站起来。
王婶的顶针掉进针线筐,溅起几片碎布头,“为民啊,这铁驴子……是哪儿来的?”
她男人在粮站当临时工。
认得车梁上烫金的“永久”字样,那钢印比结婚证还鲜亮。
“帮他们逮了几只祸害庄稼的野物。”
赵为民单脚支地,裤脚卷起处露出缠着布条的伤腿。
车铃铛缺芯的沙哑声响惊飞了树梢的麻雀。
后座捆着的卡其布被山风吹开一角,露出机器锁边的整齐针脚。
消息比车轮转得还快。
等骑到晒谷场时,车后已经跟着十几个光脚丫的娃娃。
赵为民摸出块鸡蛋糕掰成碎渣,甜沫子沾在嘴角的孩子们追着车辙印跑,惊得草垛里孵蛋的母鸡扑棱着翅膀窜出来。
“赵哥!”
林树拍了拍肩头还沾着墙灰。
他围着自行车转了三圈,食指小心蹭了下车铃铛。
眼睛里满是惊喜,“这是铁驴子?”
“对呀。”
这年代要是有一辆自行车,跟后世买一辆超跑是差不多的感觉。
甚至比后世的超跑还要拉风抢眼。
要知道,就算是在城里。
也不见得有多少辆自行车,更别说这么个小村子里。
这铁牲口的金贵,从百货大楼墙上贴的《购车须知》便可见一斑:
需工业券三十六张,相当于普通工人不吃不喝攒两年。
能有这么一辆自行车,那就是身份的象征了。
就在这时,攥着车把手攥出汗来的林树苦着脸看着赵为民。
看他这为难地模样,赵为民也是一愣,“怎么了树儿?”
“唉!”
林树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盒烟来,给赵为民递了一支然后又给他点上。
叹了口气后,就蹲在自行车旁边默默地抽着烟。
也不说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