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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道圣旨从中书省发出，掀起官场阵阵地震。
中山侯府倒是平静。
邓愈的加入，打破了三角的平衡，但同时邓愈也成了一把双刃剑。
若邓愈的女儿成了秦王正妃，邓愈就可能成为背刺朱橚的这把刀。
所以……在朱橚登基之前，邓家的大闺女不能嫁给朱樉，最起码朱橚夺嫡成功之前不行。
“小五，按理说你背后有了善长，不应该再把伯温卷进来的，而且伯温代表着浙东，是一股清流，你是也不想给伯温一个善终了吗？”
马皇后放下酒杯，目光看了一眼刘伯温。
马皇后可不信刘伯温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朱橚背后主要是淮西集团，刘伯温一个浙东党掺合进来，而且还没有联姻，事成之后是绝对会成为弃子的。
因为刘伯温没有融入这个圈子，难不成刘伯温不想善终了？
刘伯温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那日与朱橚下棋，两人已经把利益谈妥了，刘伯温相信朱橚不是老朱那薄情寡义的人。
“母后何出此言呢？”朱橚笑着问道。
马皇后笑了笑道，“善长什么都好，就是太贪，伯温什么都好，就是太自傲，这两人只适合做对手，不适合做盟友，一个阵营里，一个军师就足够了。”
李善长讪讪一笑，“大姐，我也是要面子的。”
朱橚放下筷子道，“儿臣却不这么认为，儿臣倒以为二者可以共事。”
“哦？臣倒愿闻其详了，这一忠一奸如何共事？”李善长来了兴趣。
在李善长眼里，刘伯温只是暂时的盟友，可貌似朱橚不是这么想的。
朱橚轻咳一声，侃侃而谈。
“古人称长江为江，黄河为河，长江水清，黄河水浊，长江在流，黄河也在流，古人云，圣人出，黄河清。
可黄河什么时候清过？长江之水灌溉了两岸数省之田地，黄河之水也灌溉了数省两岸之田地。
只能不因水清而偏用，也只能不因水浊而偏废，自古皆然，若是只用黄河而弃长江，这岂可呼？
反之，长江一旦泛滥，便需治理，这便是为什么用韩国公，留淮西的道理，再反之，黄河一旦泛滥，也需要治理。
这便是为什么要用刘伯温，留浙东的道理，比方儿臣与韩国公、魏国公等人联姻，淮西一党，黄河水已经淹没了山头。
这便是泛滥，便需要治理，朝堂上，忠臣在演戏，奸臣也在演戏，都是戏中人，谁也不必瞧不起谁。”
朱橚这一波比喻，在场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这是拿浙东比喻长江，用淮西比喻黄河啊？
刘伯温开口道，“可是国有蛀虫，如何可行？”
“刘大人，清流是忠臣，但他们只会纸上谈兵，空谈误国！奸臣虽然贪污腐败，但最起码他们能干事！
一群只会空谈误国的忠臣和一群能实干兴邦的权臣，你说皇帝会用哪个？自古官场有句话，刘大人不知道听说否。
清流多废材，清官多酷吏，能臣多争议，干吏多贪腐，浙东这所谓的清流，从党争方向来说，和淮西没有区别。”
朱橚的话，让刘伯温听得one愣one愣的。
“这……”
刘伯温低头沉思。
朱橚则继续道，“李翱有诗云，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馀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满朝文武，浙东也好，淮西也罢，有些是云，有些是水，所做的事情不同而已，都是忠臣，没有奸臣。
更何况，当了官，没有忠臣奸臣之分，是忠是奸也由不得你自己了，执棋者看得清楚就行，贤时便用，不贤则黜。
再者，若朝堂只一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事坏也就坏在了这里，这便是两者必须共存的原因。
韩国公你该出手时就出手，诚意伯你该饶人处便饶人，奸臣忠臣本王都要用，而你们好人坏人都得容，明白吗？”
朱橚的话很简单，你贪你的钱，他做他做的事，都别抓着谁不放。
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但该出手时也得就出手。
“臣明白。”李善长率先表态。
你们都是棋子，谁是忠臣，谁是奸臣，你们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所以不要自诩忠臣，也不要自诩奸臣。
“诚意伯，这个世上从来就不缺聪明人，你也只是那沧海一粟，这世上啊，缺的是忠诚的人。
圣贤书你读一读也就罢了，可若要拿圣贤书来办事，那是狗屁不通。
从小人家只让你读书，有人让你用书吗？嗯？
读书人自以为知识改变命运，其实不然。
真正改变命运的不是知识，是权力。
有贪官怎么了，想要发展，朝廷也离不开那些贪官，毕竟你不拿，他不拿，朝廷怎么拿？嗯？
所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诚意伯你饱腹诗书数十载，想要成为权臣你就得去尔虞我诈，你若想秉持节操，那你就只能饿死街头。
韩国公这双手，曾经也曾执笔平天下，安万民，可现在不也诡谲云涌的朝堂上搅弄风云了吗？
道德和伦理，只是束缚普通人的枷锁，忠奸只是弱者无法接受自己无能想出来的借口，没有正就没有邪，没有忠臣就没有奸臣，诚意伯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你们可以有分歧，但并不意味着你们不能相互照应，你可以不跟着贪污腐败，但同朝为官，你必须学会和光同尘。”
朱橚的一番话，令在场众人都颇有体会。
马皇后却是较为欣慰，不曾想朱橚已然悟出帝王之道，也开始玩起了权谋。
不过，话点到即止了。
马皇后顺势起身道，“好了，我出来得也够久了，该回去了，不过这临走前，我有句话想送给几位弟兄，其实……国公也不是不能再进一步，就看你们想不想了，小五，走了。”
说着，马皇后就要带朱橚离开。
进步？国公进步，那不就是……卧槽，难道大姐愿破开这道枷锁，让国公从终点变起点吗？
刘伯温和李善长赶忙站起来，异口同声道。
“大姐留步，臣等想进步！实在是太想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