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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那里默默的流泪，不知流了多久，感觉两只眼都肿成了核桃，外面的天也黑了下来。
他的心，也跟着一起黑下去。
黑暗会滋生一些见不得人的念头，那些念头如附骨之蛆，在他脑子里乱拱，拱得他头痛欲裂，满心暴戾，霍地从床上坐起来！
伤口再度绽裂开来，鲜血似一条鲜红的线虫，自额头蜿蜒而下，流入他的眼睛中，那双眸立时变得血红，似嗜血恶兽！
“许素兰，是你逼我的！”他攥紧双拳，咬牙切齿，转而忽又咧嘴，喃喃自语，“素兰，别怕！不管你以后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把你伺候到老的！”
“你之前一直帮我伺候我妈，你这份深情厚意，我会加倍还给你的！”
话没说完，眼泪却再度狂飚，那微扬的嘴角，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紧咬的牙齿间渗着血丝，将嘴都染得鲜红，也让那张本就扭曲的脸，变得愈发狰狞！
许素兰回家后，便一直在静等吴青远的消息。
果然，第二天一早，对方便迫不及待的打来了电话。
“素兰，对不起！”他开口即道歉，“我再次为我昨天说的那些话向你道歉！我真是混帐，怎么能说那么恶心的话呢？难怪你会憎恶我！现在连我自己都憎恶我自己！”
“但是，素兰，我那话，其实不是对你说的，是对林志安说的！我真正想骂的人，也是他！我……”
“能不能不要再说这些废话？”许素兰冷冷的打断他的话，“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你那些话，是对谁说的，咱们都心知肚明，何必再粉饰呢？你既然有这份闲心，说明身体没问题！那就赶紧跟我去办离婚吧！”
“素兰，不是我不跟你去，是我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没有办法去！”吴青远低声下气的跟她解释。
“怎么不能去了？”许素兰轻哧，“你是伤了，又不是没气了！你现在语言流利，头脑清楚，那狗爪子也能签字，回头找个救护车，拉你过去就行了！”
“救护车？”吴青远好不容易稳下来的情绪，又开始崩溃，失控叫：“救护车怎么行？”
“怎么不行了？”许素兰轻哼，“救护车能把你从城中村拉过来，自然也就能把你拉到民政局去！你放心，这个钱，我来出！不让你这只铁公鸡破费！”
“我是铁公鸡？”吴青远老泪狂涌，双手在床上悲愤的拍打着，“许素兰，我可是把我所有的身家，全都奉送到你手上了！你自己说，这阵子我给了你多少钱？”
“那本来就是你该给的呀！”许素兰摊手，“是你瞒着我，花给你的老情儿的，被我逼迫才拿回来！你不会还要让我感恩戴德吧？那可是我们的共同财产！”
“你也说那是共同财产！”吴青远欲哭无泪，“那你就该知道，那些钱里，有我一半！”
“我没说没有你的呀！”许素兰耸肩，“明天离婚签字分财产，我绝对不会多占你一分一毫的！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只拿我应得的那一份！”
“你……”吴青远咬咬牙，将心头那股恨怨之意咽下去，叹口气，重又和缓了语气，柔声道：“素兰，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跟你分钱的意思！那些钱，我既然给你了，就没打算再要回去！”
“哦？”许素兰挑眉，“平时连五千家用，都得跟我一分一毛算的人，你会这么大方？骗鬼呢？”
“真不是骗你！”吴青远赌咒发誓，“我承认，我之前的确是很抠，对你更是吝啬！可正因为之前对你太不好，现在才想着要尽量弥补！那些钱，你就安心拿着吧，我绝不会要回来的！我今天打电话，也不是要跟你谈钱的事……”
“那你要说什么？”许素兰粗气粗气，“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可没功夫跟你这儿和稀泥！”
“我是想说，我同意跟你离婚！”吴青远回，“不过，这两天我真的不能动！医生也说了，不能乱动，你之前说宽限我五日，那就五日后吧！五日后，我跟你去民政局！”
“好！”许素兰点头，“希望你说话算数，不要出尔反尔！”
“不会的！”吴青远苦笑，“说实话，我之前真的还对你抱有幻想，总觉得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你又是那么心软善良的贤妻，不至于因为这点错，就不要我了！可昨晚我却完全清醒了！我对你的伤害太深了，已不是现在这些浅薄的忏悔能弥补的！强留你在我身边，不过是让你徒增困扰和痛苦！”
“总算说句人话了！”许素兰轻哼，“你这么说，倒叫我高瞧了你一眼！这才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和坦荡嘛！”
“可惜，我悟的太晚了！”吴青远轻叹，“素兰，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不情之请？”许素兰烦躁回，“离个婚而已，你哪来那么多要求？”
“不是要求！”吴青远忙解释，“就是一个卑微的请求！素兰，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烦我！可是，看在我们夫妻三十年，还有共同孩子的份上，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仅此一次！从此往后，我就彻底消失在你的生命里，再不会去打扰你！”
许素兰知道他要“放大招”了，装作思忖了片刻，答应下来：“说吧，什么事儿？”
“我想跟你吃最后一顿饭！”吴青远说到“饭”时，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嗓音也变得艰涩。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说：“夫妻这么多年，都是你做饭给我吃，我想做最后一顿饭给你吃！就咱们两个人，算是散伙饭吧！”
“这样啊！”许素兰咕哝着，“可是，你这身体，能做饭吗？”
“能！”吴青远用力点头，“为了你，素兰，不能也能！这是最后一次了，请你一定答应我，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满足我这最后的愿望吧！”
“别说得跟要死了一样！”许素兰轻哧。
“你离开了我，我的心，本来就已经死了！”吴青远哑声道，“活着的，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你可别肉麻了！”许素兰打断他的煽情话，“你别废话了，你这个请求，我答应你！吃完这顿散伙饭，咱们就各走各的路，这辈子都不要再有什么交集！”
“都听你的！”吴青远答得温柔，眼底却是一片彻骨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