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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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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越州行宫的西殿里,数十根残烛微弱地燃烧着。
守在这里的宫女,通宵未睡,谁也不敢有半点懈怠。她们密切注视床上的隆佑皇太后。这位善良的老妇,一脸苍白,一息奄奄。
孟氏太后不省人事好多天了,现又熬过了一天。老人家魂不附体,到处游荡,时而飞回瑶华宫,却找不到曾属于她的一块归宿;时而荡回行官,却惊闻行宫被金兵所毁。于是寻寻觅觅、飘飘忽忽,有时乘舟,有时陆行,忽而东迁,忽而西移。
好不容易魂又附身,模模糊糊感到,好多官女在伺候梳洗她,有一人格外小心地喂她汤药。她虽睁不开双眼,却清楚这人是谁?她是潘贤妃,曾生下皇子,偏偏天有不测风云,这唯一的皇子,才活到三岁就夭折了!潘贤妃从此遭到冷落,便一直与太后相处在一起。难得的是,尽管潘贤妃郁郁寡欢,从来不因此损及妇道。自太后患病以来,潘贤妃亲自奉汤奉药,日夜侍候,不曾有过半句怨言。
“好一个贤······”太后用力挤出了旁人听不太清楚的几个字。
潘贤妃见状,轻声地问:“太后娘娘有何旨意?&34;
太后嘴里嗫嚅着,又吃力抬起一只手,潘贤妃忙伸手接住。太后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气喘也减轻了些。
潘贤妃领会太后的用意,不忍把手抽回来。她非常清楚,太后患的是严重的目眩病。这种症状是一抬眼就天摇地旋,有时会呕吐不止。老人家此病非一朝一夕,只是近年来日趋严重。那是因为没完没了迁移,先是由汴京被奉至南京,不久又被迎往扬州。才觉安稳,又被奉去杭州。其后为避烽火,又从杭州迁建康、避洪州、走虔州,直趋越州。
如果只是迁移,还不算磨难,令人悚胆的是,去洪州时,乘舟过落星桥,竟翻了船,十数名官女因此溺死。太后虽幸免于难,却受惊不少。到了洪州,忽传金人自蕲、黄渡江,又得奔命。才避到吉州,警闻更急,被迫乘舟夜行。怎料一个名叫景信的舟人造反,一下子又死了一百六十几个宫人。太后纵无大恙,怎堪屡受大惊。何况善良的老妇向来爱惜身边的官女,她目睹宫女们遇难,能不雪上加霜?
唉,古往今来,有哪一朝哪一代的皇太后,受这般磨难?
潘贤妃对太后心生同情之时,曾暗中埋怨皇上,不该把太后抛在一边。但最近她才知道,原来她随太后东奔西逃的时候,皇上也在东躲西避。其时,金兀术所率金军攻克明州,抢渡长江进取建康,皇上仓皇逃往越州,闻杭州失守,又避向明州。尚未定下神来,烽火逼近明州,只得乘船航海。去年正月,皇上一整个月都是在海上渡过的。
潘贤妃正在沉思,孟忠厚领着太医进来了。目视太医诊脉,见到床上亲人的脸色,孟忠厚心头一紧,忙把脸别了过去。前不久,孟忠厚被授为常德军承宣使,兼办皇城司。自太后一病卧床,孟忠厚每天必来,也每次必陪着太医。他比任何人更了解自家胞妹,他心里有数:眼前这支残烛,即将蜡炬成灰了!
“孟大人,太医怎么说?”潘贤妃见太医去了,情急地问着。
“太医也不便言明,但是。”忠厚不忍说下去。
“皇上驾到!&34;
传报声自外而来,床上的太后听到这一声传报,为之一震。她身体在蠕动,眼睛也微微睁开,潘贤妃和孟忠厚忙凑近了她。
老太后竟开口说话了:
”潘贤妃、忠厚。 快、快安排接驾。“
她的声音虽微,口齿倒不含糊。
高宗赵构来了,身边还带着吴美人。近年来,不管皇上转到哪儿,吴美人总不离左右。吴美人近日已被封为和义郡夫人。她不忘上前向潘贤妃叙礼,还拉着潘贤妃的手,嘘寒又问暖。
潘贤妃还之以礼,只是心中不是滋味。自从她的亲生皇子夭折后,宫中妃嫔们一改以往的冷漠,一个个都对她好了起来。尤其眼前这位吴氏,每次难得见面,都伸出极难得的友情之手。潘贤妃想笑,但笑不出口;想哭,也哭不起来,只觉非常非常的难受。&34;看,太后开口说话了。“不知谁说了一声,立即引起大家的注目。
太后正有气无力地说:
”官家,老身。 恐不久于人。 世了。“在前年平定苗傅、刘正彦之乱中,有赖于孟氏撑住危局,高宗赵构对太后不再心存芥蒂,反而还觉得问心有愧。所以他也有所动情地说:
”太后切勿胡思乱想,朕已下旨太医院,尽力让太后康复。“
”谢。 官家。“
”唉,朕遭时多故,又迁徙难定,不仅疏于晨昏定省,还让太后受到兵马冲突惊扰,实有损孝道!&34;
“官家,勿。 勿说此话,不过哀家。 有个请求。”
“太后尽管明说,朕当一一答应。”
“曾有群臣想上太后尊号,被哀家一再劝阻了,今后。 &34;
”待太后百年以后,朕一定--&34;
“不!”太后打断说:“哀家生前既不许,死后更无求,还望官家。 切记、切记!&34;
”这个。 &34;
“还有,”孟氏吃力地以目光搜寻:“忠厚,近前来。”
孟忠厚急忙来到病床前。
孟氏又对着皇帝说:
“官家,哀家曾告诫胞兄,不得预闻朝政,不得通贵近,不得至私第谒见宰执。”
“好太后,倒是朕对你老人家。 &34;&34;官家莫自责了,哀家知道,这个皇帝好难当啊。 也听说。 官家的御膳,俭省到不能。 再省了。“
”不瞒太后,按旧制,御膳每日百品。靖康初,损其七十,渡江后,每日一份羊煎肉炊饼而已。“
”唔,加上遭时艰难,怪不得。 圣容清瘦。愿官家稍宽圣抱,以恢中兴。 之业。“
”谢太后。“赵构感激一阵后,又悲叹道:”令朕寝食不安的是,父母兄弟及妻皆在远域。老天又让朕的唯一皇子夭折。 &34;
众人见皇上讲得都快掉泪,都为之动容。霍地,赵构从座椅上跃起。他像是置身在金銮殿上,面对着百官臣下,十分激昂地说:
“朝野都说皇帝无能,谁知道朕之苦衷?朕何曾不愤于金兵铁蹄疯狂?何曾忘了二帝蒙尘北方?但是,国家屡遭兵赞,百姓未得安抚,怎忍让他们陷于刀剑之下?所以,朕欲效勾践存尝胆之志,行卑词之谋,暂避敌之强锋,图异日得志而归。谁知连年卑顺屈辱,屡屡遣使求和,金人反以强兵直驱,陷我四京,占我两河中原;抢渡长江,掠东南金帛子女。还立刘豫为帝,思以汉人攻汉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与其束手待毙,不如协力同心,奋励而行。既然金人思用兵,朕也只好奉陪到底!&34;
众人静静地恭听,连气都不敢吭。
孟忠厚一径地点着头,心里却挂念着病人。他已意识到,这个妹妹在不省人事几天之后,突然开口说了那么多话,分明是回光返照。
他料得没错,在高宗赵构的一番慷慨陈辞之后,这位五十九岁的太后,平静地,无声无息地走了。
“太后、太后!”孟忠厚禁不住哭了起来。“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一时哭声齐起。
赵构觉得很惊讶,怎么才对她表示敬意,老人家竟撒手西去?这实在太突然,也太遗憾。他至今不得不承认,这位老妇识大体、顾大局。自迎立新君登基以来,太后不曾享过一天的清福,未给赵构添过一次的麻烦;不曾福荫过一个亲人,也未陷害过一个朝臣。如此善良、无私的太后,真是古今难寻啊。回想当初,他无端地对她生误解、存芥蒂,现在真是后悔,惭愧。
“太后娘娘!”赵构涕泣地喊道。
2
孟氏太后殡葬之日,肃王赵枢来到越州,在越州行官外徘徊。他看到宫外白幡招风,惊道皇家谁去世了?及至一问,又纳闷,这死去的隆佑皇太后又是谁?
赵枢心中还有很多的疑问:新君登基后,不但未能收拾旧地,反让两河中原失陷,东、西、南、北四京全部落入金人之手。自高宗建炎元年以来,光是宰相就换了好几位--李纲在任只七十五日,便被黄潜善、汪伯彦取代。本来这二人很受皇上的重用,可是一年多后仍遭去职。换上朱胜非,但才过三十三日,朱胜非也下了台。后由吕颐浩接替,未及一年又换上范宗尹。现在,听说又要换人了,皇上正要让秦桧来当宰相,秦桧是怎么回国的?当年的锐气还在吗?
他最急着想求证的则是另外一件事,眼下找谁求证才合适呢?
当他无意中获悉,死者便是当年的孟皇后时,他忽然想起曾与他有私交的孟忠厚。不觉眼睛一亮,立即寻上门去。
孟忠厚还处于哀悼之中,乍见来者是赵枢,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等到反复打量,不禁惊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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