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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在铁盒上洇出暗红色锈斑时,三姐的指甲正巧掐进木盒缝隙。
她听到门外野猫蹿过草垛的响动,腕间银镯撞在铁盒上发出清脆的叮当——这声音让她想起二十年前在戏班子偷金锁被班主逮住时,锁链也是这般清脆。
“薛家那野种也配藏功章?”
她咬着后槽牙抽出盒中泛黄的信笺,油墨洇开的“抚恤金”
三字在月光下像三只扭曲的蜘蛛。
气窗漏下的光影突然晃动,她慌忙将信纸塞进斜襟衫里,铁盒上的铜锁却“咔嗒”落地。
晨雾未散时,晒谷场的老槐树已围满了人。
三姐攥着半截铜锁哭得梨花带雨:“当年我男人留给我的念想,如今倒成了贼赃!”
她特意将染着凤仙花的指甲点在信笺落款处,那里盖着村委会褪色的红章,“薛寒偷了抚恤金,倒有钱给娃娃们买麦芽糖!”
许瑶隔着人群望见薛寒缠着纱布的手指,晨露正顺着他的军绿色裤管往下滑。
村长敲着旱烟杆咳嗽时,薛寒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糖纸,金箔在朝阳下烫出个晃眼的光斑,正映在他颈侧那道三寸长的旧疤上。
“薛寒说说吧。”村长用烟杆挑起铜锁,“三丫头说她男人留下的铁盒,昨夜在五保户柴房找着了。”
薛寒的喉结在旧伤疤下滑动两下,许瑶突然发现他上衣第二颗纽扣系错了位置。
当他要开口时,三姐突然扑到晒谷场的石碾上哭嚎:“当年志强哥为救你才落下病根,你倒惦记着贪死人钱!”
许瑶感觉掌心被功章的棱角硌得生疼。
薛寒垂眸解开缠手的纱布,露出掌心被刻刀划出的十字形伤口:“铜锁是上个月老木匠托我修的。”
血珠顺着掌纹滚落在青石板上,“您家铁盒的锁扣,该用七分铜钉。”
三姐染着花汁的指甲猛地掐进信纸,脆响的撕裂声里突然炸开声苍老的嗤笑。
老木匠拄着枣木拐从人堆里挤出来,拐头挂着半串铜钉在晨风里叮当作响:“三丫头昨儿半夜敲我院门,非要讨七分铜钉说是补鸡笼。“
人群嗡地炸开锅时,许瑶瞥见薛寒错位的纽扣下露出半截红绳。
她忽然想起重生那夜,这男人在暴雨里帮她拾捡被孙志强撕碎的结婚报告时,锁骨处也晃着同样的红绳——当时她以为那是辟邪的物件。
“既是补鸡笼,”薛寒突然解开第二颗纽扣,红绳坠着的铜钥匙落在掌心,“三姐怎么不顺便配把钥匙?”
他将钥匙按进铜锁的瞬间,铁盒里突然飘出片槐花瓣,正落在村长烟杆的火星上,烧出个焦黄的缺口。
三姐的银镯撞在石碾上迸出火星,她踉跄着要去抢那烧着的信纸,却被许瑶用军功章边缘勾住了斜襟衫盘扣。
滋啦一声裂帛响,三件套着村委会红章的信封从她怀里散落——全是不同年份的抚恤金申领单。
“原来这些年领双份抚恤金的毒蛇在这呢!”
放羊的老汉突然啐了口唾沫,“上月初七我亲眼见这婆娘拿铜钉撬五保户的门栓!”
他的羊鞭梢还挂着片金箔纸,“说什么贼赃,怕是贼喊捉贼!”
薛寒弯腰拾信的动作让许瑶看见他后颈的旧伤,结痂的疤痕在晨光里像朵将绽未绽的梅花。
当他的手指触到1972年的申领单时,许瑶突然攥住他带伤的手腕——那年的抚恤金数额,正好是功章背后刻着的数字。
“够啦!”
村长烟杆敲在铁盒上震落层层铜锈,“三丫头今晚把多领的抚恤金吐出来!”
他浑浊的眼珠转向薛寒时突然泛起水光,“你爷爷当年从火场背出来的第八个娃娃,是我侄儿。”
晨雾散尽时,许瑶发现薛寒错位的纽扣下,红绳系着的铜钥匙刻着“1972”。
而三姐瘫坐在槐树根下撕扯的信纸里,1972年那页的指纹印,分明是凤仙花染就的嫣红。
晨雾在槐树梢凝成水珠坠落时,三姐精心盘的发髻已经散了大半。
她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死死抠住石碾裂痕,村长烟杆敲在铁盒上的闷响惊飞了树梢的麻雀。
“七二年到七五年,三份抚恤金申报单。”
薛寒用缠着纱布的手捡起飘落的信纸,军功章在他胸口折射出冷光,“三姐倒是会挑时候,专拣我出任务时往村委会跑。”
许瑶忽然发现他说话时喉结会擦过锁骨处的红绳,那截被体温焐热的铜钥匙随着动作轻晃,在晨光里划出细碎的金线。
昨夜暴雨中他帮她粘结婚报告时,雨水也是这样顺着红绳滑进衣领的。
“薛寒这话说的,”三姐突然尖声笑起来,腕间银镯撞在石碾上迸出火星,“当年志强哥要不是为救你落下病根,我何至于——”
“你男人是剿匪时中的流弹。”
老木匠的枣木拐突然戳在三姐脚边,挂着的那串铜钉叮铃作响,“当年薛寒带人找到他时,肠子都挂在白桦树杈上了,和救人有哪门子关系?”
人群突然炸开声浪,几个抱着孩子的媳妇朝三姐啐唾沫。
许瑶看见薛寒的上衣下摆微微发抖,他掌心的十字伤口又渗出血珠,在1972年的申领单上晕开暗红的花。
“都静一静!”
村长突然扯开三姐的斜襟衫,三封套着红头文件的信封雪花般飘落,“上个月公社刚下来的通知,冒领抚恤金的要挂破鞋游街!”
许瑶感觉指尖发麻,重生前女儿拔氧气管时那种冰凉的触感又爬回脊椎。
当她看见薛寒弯腰时露出的后颈伤疤——那分明是火灾现场被房梁烫出的梅花印——突然抢过村长手里的烟杆,重重敲在铁盒上。
“七二年薛寒在火场救出八个孩子时,三姐还在戏班偷金锁呢!”
她声音清亮得像山涧泉水,攥着军功章的手却抖得厉害,“这功章背后的数字,各位不妨挨个来看!”
人群呼啦围上来时,薛寒错位的纽扣终于崩开,红绳坠着的铜钥匙彻底暴露在晨光里。
许瑶瞥见钥匙上“1972“的刻痕,突然想起重生那夜他跪在泥水里帮她拼结婚报告时,锁骨处的红绳也是这样晃啊晃的。
“够了!”三姐突然尖叫着扑过来,染着花汁的指甲直取许瑶眼睛,“你个克死爹妈的扫把星——”
薛寒的上衣下摆旋出利落的弧线,许瑶被他护在怀里的瞬间,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
三姐的指甲勾断了红绳,铜钥匙却被他稳稳接住,转而塞进许瑶掌心。
“当年从火场背出来的第八个孩子,”薛寒的声音擦着她耳畔响起,带着晨雾的潮湿,“是你发着高烧还给我喂水的小瑶瑶。”
许瑶突然想起前世弥留之际,恍惚间看见有人握着氧气管痛哭。
那人的腕间似乎也有道梅花状的旧疤,在监护仪的红光里明明灭灭。
“明日就去县城。”薛寒突然提高声音,掌心伤口蹭过她手背,“置办些红绸布料,省得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