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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西陵的牢房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
沿着狭长昏暗的长廊一路行到尽头，禁卫军打开牢房大门，粗暴地将我推了进去。
我脚下不稳，一下跌坐在稻草之上，看着厚重坚实的大牢门在我眼前慢慢合拢。
天牢阴冷湿寒，好在我身上还披着那件厚厚的狐裘披风，整个人蜷缩起来，也不是太过寒冷。
此刻静下来，我才能慢慢思考，将事情捋一捋。
一开始，听闻有楚国使臣前来西陵觐见，我还以为是摇光与飞羽的死被传回去了。
没想到竟是昭云公主本人来了。
昭云，她为何会跟楚国使臣来西陵？
若她一开始就愿意的话，我也就根本不会被从青楼赎身代替她来西陵和亲。
而且看夜容和夜川二人在大殿之上一唱一和，应该与昭云公主早就串通一气了。
只是他们如此大张旗鼓费心费力地演上这一出，造成的后果也只是我被关进天牢，这件事对夜昭几乎没有丝毫影响，如此行事到底有何利可图？
以我的见识和才智，只能想到这么多，再深层的东西我就思考不出了。
思考费脑再加上在宴会上饮了几杯，如今醉意上头，眼皮发酸，就抱着狐裘披风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过了多久，我被一阵由远及近的厮杀声吵醒，恍惚地抬眼向窗外望去，只能看见漫天飞雪，还有天空微微泛起的白。
我蜷缩在牢房的墙角处，从发髻中取下一根尖锐的金簪，死死地握在手里，方才觉得心底踏实了一点。
就在此时，天牢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两声闷哼响起后，有脚步声从远处向我所在的地方慢慢靠拢过来，脚步声越走越近。
我将手里的金簪握得越来越紧，目光死死盯着牢门的方向。
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穿过明暗的光影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手中握着的金簪蓦然掉落在地上，我的眼泪也不由自主地轰然落下。
夜昭站在门外，轻轻勾起唇角向我伸出手。
被他握在手里的那柄剑像在血里泡过一样，血还在顺着剑尖向下滴落。
他衣衫凌乱，脸上染着血，还在微微喘着气，可他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对我来说此刻的他竟然比太阳还要明亮。
“南曦。”他轻轻地说，“不要怕，万事有我。”
他上一次对我说这句话，是在三日前。
那时我不懂，到今日我才懂这句话中所包含的是多么严肃庄重的承诺。
夜昭拿出一把染血的钥匙，打开了牢房门。
我从地上站起来，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他，却摸到了满手湿黏。
我心下一沉，颤抖着问：“夜昭你身上怎么都是血？哪里受伤了？”
他将下巴抵在我头顶，随意扔了手里还在滴血的长剑，珍重无比地抱住我：“不要怕，是夜容、夜川还有老皇帝的血。”
“南曦，我来接你回家了。”
要离开时，我还是没有忘记将掉在地上的金簪捡起来。
等我们平安回到府中，我才知道，他在天牢的时候是骗我的。
害怕老皇帝或者夜容夜川趁我在牢里对我做什么，想尽快将我从天牢里救出来，夜昭冒险将原本布置妥当的谋局提前了整整一个月，其中难免疏漏。
他被狗急跳墙的夜川刺了两剑，但仍强撑着受伤的身体去天牢接我回家。
庆幸那两剑都没有伤到要害。
驻扎在东南的铁甲军大部队，年前就扮作商人，被安七分批带入了京城。
他们与宫中安插的人里应外合，很快就占领了西陵皇宫中最关键的几处位置，从而控制了整个皇宫。
“他临死前，都还在骂我是乱臣贼子，说我的皇位来路不明，朝臣不会信服，我的皇位坐不安稳”
夜昭靠在我肩上，偏着头冲我笑，“可他不知道，朝中半数武将早已被我收归麾下。而那些文臣，听闻我要攻下楚国皇城，为西陵开疆拓土，便也不再开口反对。”
“皇位，本就应有能者居之，可惜他从来都不明白。”
这一瞬，他眼中波光潋滟，分外明亮。
我小心谨慎地为他的伤口上药，沉默半晌，才小声道：“夜昭，你还是休了我吧。”
他目光流转，落在我脸上，眼底情绪如古井般深邃：“理由？”
“我骗了你。”想到那日在除夕宫宴上发生的事，我仍然觉得心头发痛，“夜昭，我不是昭云公主，只是个出身青楼的贱籍女子，你该娶一个配得上你如今身份的人。”
“身份？”
他沉默片刻，嘲讽般地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冷意，“你倒说说，我如今是什么身份？”
我敏锐地察觉到他生气了。
但还是艰难开口道：“你马上就是皇上了——唔！”
我话还没说完，夜昭就忽然贴过来，吻住了我。
这个吻带着几分恶狠狠惩罚的意味，我吃痛想要分开，却被他扣住后颈，更紧密地贴了上来。
我们成亲时日也不断了，加上热衷于情事，对彼此的身体已经非常熟悉了，夜昭很了解我，专挑我的敏感处下手，不一会儿我就被亲得身体发软，没有丝毫力气。
直到手上有湿热的感觉，我才猛然从飘飘欲仙的感觉中清醒过来，慌忙移开自己紧抓他后背的手。
“你的伤口裂开了！”
夜昭却按住我的手，目光凛凛地望着我：“我给过你后悔的机会，南曦，既然你选定了我，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放手的。”
我一时之间愣住了。
“我说过的话，每一句都是认真的。”
“我喜欢你，并非因为你的美貌和身材，或者因为你是公主。更何况你也并不算骗我，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昭云公主了。”
他接着说，又一次亲了上来，在我唇间低低地笑，“南曦，你知道吗？真正的昭云公主，是从来不碰栗子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