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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山坡上、田野间、河岸边，随处可见挖野菜的人群。
起初，荠菜、萋萋芽、秫苗秧、豆瓣棵这些野菜，都成了人们赖以生存的食物。
但家家户户都出动挖掘，野菜的生长速度哪敌得过人们的采摘，渐渐地，野菜愈发稀少。
野菜挖不到了，人们便开始转而食用树叶，香椿叶、洋槐叶、榆树叶，甚至连榆树皮都成了餐桌上的佳肴。
时至今日，就连树皮这类东西也几乎被搜寻殆尽，再难寻得其他可食之物。
大牛环顾四周，未见父亲身影，便问母亲：“妈，爸去哪儿了？”
为了减缓饥饿感，大家基本都躺在床上，减少活动，以免饿得更快。
要是村里的耕地还能产出庄稼，大家也不必如此。但现在地里颗粒无收，忙活也是徒劳，还是省点力气吧。
“你爸出去找吃的了，现在还没回来。”大牛妈妈答道。
四妞已迫不及待，催促道：“妈和三哥，你俩先别聊了，赶紧弄吃的吧！”
都快饿扁了，再不打断，还不知道要聊到猴年马月。
大牛说：“你们稍等，我去把玉米碾成粉，煮玉米糊糊吃。”
说完，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大碗玉米粒，转身忙碌起来。
家里就他还有力气干活。
大牛妈妈则吃力地把剩下的玉米粒藏起来。
她跟儿子说：“大牛，别全做了，得省着吃。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经历过这次饥荒，好不容易有点粮食，当然要省着吃。
五十斤省着点，应该能撑两三个月。
大牛说：“妈，其实不用这么省。二姐之所以能借我们这么多粮食，是因为亲家公把家里的传家宝卖了，换了五百斤玉米。她让我拿五十斤回来，让我们把家里的传家宝也换成粮食。这样，我们就能撑到下一次收成了。”
大牛妈妈和四妞两人对视一眼，满心疑惑：到底是什么传家宝，竟然能换来五百斤的玉米？
要知道，尽管现在玉米市价不高，但在粮食紧缺的当下，有钱也买不到一粒米。在黑市，五百斤玉米的价值，少说也得百元。
“这是真的吗？”四妞急不可耐地问道，心中暗自思量，若真是如此，那以后或许就不必再受饥饿之苦了，饿肚子的滋味，实在太难熬。
大牛妈妈听后，也不再阻拦大牛将那一大碗玉米全部处理掉。
她原本担心粮食吃完便无以为继，但现在听说还能用传家宝去换，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看来，京城就是京城，总有办法换到粮食。
他们之前吃的都是野菜、树皮之类的东西，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正经粮食的滋味了。
就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瘦得皮包骨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一看见大牛，便急切地问道：“大牛，粮食借到了吗？”
他辛苦忙碌了一整天，却连一根野菜根都没找到，白白耗费了体力。
想到这里，他就后悔不已，要是没把家里的粮食都煮了，起码还能多撑一天。
刚刚他和同村的人出去找吃的，又听说有人饿死，只能无奈叹息，因为他们家也很快就要面临同样的困境。
说完，他瞥见大牛手里的玉米，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但随即，他心里又生出一丝担忧，担心女儿那边的粮食不够吃。
“大牛，你去弄玉米糊糊吧，我跟你爸说。”大牛妈妈说道。
大家已经两天滴水未进，饿了就喝水，胃里除了水，空无一物。
大牛闻言，没有多言，继续忙碌起来。
大牛妈妈则向中年男子解释道：“老陈啊，二妹的公公用家里的传家宝跟别人换了五百斤的玉米，二妹让大牛拿五十斤回来，还让我们也把家里的传家宝拿过去换粮食。”
“原来如此，那就拿去换吧！”老陈毅然决然地回应道。
尽管心中万般不舍，但他深知，若不舍弃这传家宝，全家人恐怕都难以逃脱饿死的命运。
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应该会理解他们的无奈之举。
他并非守财如命的吝啬之人，毕竟人若没了，一切都成了空谈。
随着煮玉米的香气逐渐弥漫至屋内，本就饥肠辘辘的三人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
大牛妈妈突然警醒道：“幸好咱们的厨房位置偏僻，周围没什么人。不然这香味一飘出去，还不知会引来多少借粮的人呢。”
“借粮还算好的，就怕有人直接来抢。”老陈补充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
在这个粮食比金子还珍贵的时代，只要你家有粮的消息传出去，无论你是否愿意借，恐怕都会有人找上门来“借粮”，而你是否答应，已不再重要。
四妞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置信的神情：“爸，应该不会这样吧？”
她还年轻，总觉得村里的人平时都挺和善，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来。
“都快饿死的人了，还顾得上什么道义？古时候都有人吃人的惨剧发生，现在不过是抢点粮食，又算得了什么？”老陈反驳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悲凉。
又过了十来分钟，大牛终于将玉米糊糊煮好，一人分了一碗。
二妞接过碗，也顾不上烫，急不可耐地吮了一口，结果被烫得直哈气。
等到温度稍降，她便迫不及待地大口吃起来，完全不顾及形象，只想尽快填饱肚子。
其余三人也是如此，不到两分钟，便将一碗玉米糊糊吃得干干净净。
二妞吃完后，仍意犹未尽地盯着袋子里的玉米，小声问道：“三哥，我们能不能再……”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陈打断了：“四妞，今天的粮食已经吃完了。要是不饱，就多喝点水吧。”
在这个艰难的时刻，一天能有一碗玉米糊糊吃，就已经很不错了。
要知道村里有些人，可能两三天才能吃上一点东西，只要能保证饿不死就行。
四妞听到父亲的话，知道再求也是无用，便自己跑到厨房，往刚才煮玉米糊糊的锅里加了些水，打算喝点刷锅水解解馋。
老陈见状，也没有阻拦。只要她不继续浪费粮食，喝点刷锅水也算不得什么。
“大牛，你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就把家里的传家宝拿去给你二姐，让她帮忙处理。你什么都不要管，只要能换到粮食就拿回来。”老陈对大牛吩咐道。
其实，他也不想如此匆忙。但担心粮食的价格一天一个样，若是迟了一步，恐怕就换不到了，或者是换得少了，那可就吃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