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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就有劳大人费心了。只是……
王甫林被齐征这一连串的“认罪”堵得心头火起，却又发作不得。
这小子滑不溜手，看似把所有责任都揽了，实则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忍辱负重、奋不顾身的悲情英雄。
周围百姓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要是再揪着不放，倒显得自己这个钦差不近人情，刻薄寡恩了。
“哼，既然知罪，那便好！”王甫林强压下怒火，声音冰冷，“本官奉旨查案，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平江县衙即日起由本官接管，所有卷宗、账目、库房、兵械，一律封存，听候查验！齐县令，你重伤在身，便好生‘休养’吧，县中事务，暂由本官代劳！”
好家伙，直接夺/权！连个过渡都没有！
齐征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惭愧而虚弱的样子：“大人明鉴。下官如今确实难以视事，平江诸多事务，就有劳大人费心了。只是……”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恳切道：“下官虽有罪，但平江百姓何辜？
如今城中百废待兴，以工代赈刚刚推行，城西疗养别院也初具雏形，正需稳定。
恳请大人接管之后，能以安抚百姓、恢复民生为重，万勿因查案而耽误了重建大计，否则，下官纵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这话听起来是大义凛然，实则是在给王甫林挖坑。
你不是要接管吗？好，烂摊子给你，但你得接着干，而且不能耽误我之前定下的方针，否则民怨沸腾，责任还是你的！
王甫林何等精明，岂会听不出齐征话里的机锋？
但他此刻代表朝廷，总不能公开说自己来不是为了恢复民生，而是为了查办齐征。
“哼，本官自有分寸，无需你来教导！”王甫林拂袖冷哼，不再看齐征，直接下令，“来人，护送本官前往县衙！其余人等，原地待命！”
他带来的精锐护卫立刻上前，簇拥着王甫林，大步流星地朝着县衙方向走去，看都没看那些战战兢兢的平江官吏。
留下齐征和一众平江官员在原地，气氛尴尬而凝重。
县丞主簿等人看向齐征，眼神复杂。这位年轻的上官，手段真是层出不穷，面对钦差的雷霆之威，竟然还能不落下风，甚至隐隐占据了几分道义上的主动。
“大人，我们……”县丞小心翼翼地问道。
“各归其位，做好本职。”齐征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钦差大人要查，便让他查。
我们平江县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怕的。
眼下最要紧的，是各司其职，维持秩序，莫要让百姓再生恐慌。”
他顿了顿，又道：“城西的工程，绝不能停！疗养别院，必须尽快建成！告诉工地上的人，本官与他们同在！”
几句话，安抚了人心，也再次强调了工作重心。
那些原本有些动摇的官吏，此刻也定下心神。
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县尊大人都没垮，他们怕什么？
“送本官回衙。”齐征对身边的亲卫吩咐道。
软轿再次抬起，缓缓朝着县衙而去。
只是这一次，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钦差入主，前路未卜，一层阴云笼罩在平江县上空。
回到县衙后院，齐征屏退左右，只留下李白。
“李大哥，看来这位王大人，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了。”齐征靠在床上，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强撑着与王甫林周旋，对他本就重伤的身体消耗极大。
“哼，跳梁小丑罢了。”李白不屑道，“他那些护卫虽然精锐，但在我眼里，不过土鸡瓦狗。
实在不行，我带你杀出去！”
“不可。”齐征摇头，“杀了钦差，那就是谋逆，我们彻底没了退路。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他看向自己的右臂，那股死气依旧顽固，虽然因为书写“神意”书法和判官笔的压制，蔓延速度减缓，但并未根除，如同跗骨之蛆。
“王甫林接管县衙，第一步肯定是查账、查库、查卷宗，试图抓住我的把柄。”
齐征分析道，“这些东西，柳主事做得滴水不漏，他想从中找出大问题，没那么容易。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李白问道。
“分化拉拢。”齐征道，“县衙里，并非所有人都对我心服口服。王甫林手握朝廷大义，许以官位利益，总会有人动心，成为他的眼线，甚至帮他罗/织罪名。”
“那得防着点。”李白皱眉。
“防不胜防。”齐征道，“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怎么出击？”
齐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要查，我就让他有的查。他要权，我就把最烫手的权给他。”
接下来的几天，平江县衙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钦差大臣王甫林入主后衙，每日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卷宗和账册之中，频频传唤县丞、主簿等官吏问话，一副要彻查到底的架势。
然而，齐征却仿佛真的放下了所有权力，安心在后院“养伤”。除了每日必须的书法练习，他几乎闭门不出。
对于王甫林的各种要求，县衙各部门都给予了“充分配合”。
王甫林要查账？柳如是亲自捧着整理得清清楚楚的账簿过去，每一笔收支都有记录，有凭证，尤其是查抄钱有德家产和近期商户“捐赠”所得，都明明白白记在“赈灾专款”名下，用途也清晰可查，全是抚恤、购粮、工程开销，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王甫林要查库房？库吏打开空空如也的钱库和只剩陈粮的粮仓，一脸苦相，表示县衙早已捉襟见肘，全靠齐大人变卖家产和近期筹措的赈灾款项支撑。
王甫林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
王甫林想插手城西工程？齐征直接让负责工程的吏目将所有工程计划、预算、用工记录都送了过去，并“恳请”王大人亲自指导。
那吏目还“贴心”地附上了一份长长的物资缺口清单，表示工程款项严重不足，恳请钦差大人设法解决。
王甫林看着那天文数字般的缺口，脸都绿了，哪里还敢接手这个无底洞？只能悻悻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