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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残垣。”海人王突然直起身,瞳孔燃起一簇苍青火焰,映得满室生辉,“那是云阙门最后的魂魄。每当暗流涌动,石柱上的铭文便会浮现——那是护山大阵的残章,亦是我们的命契。”他顿了顿,声音渐如碎浪拍岸,“或许在旁人眼中,这只是执念。但对海人而言……”
窗外忽有鲸歌悠长,窗户外的贝壳坠子叮咚作响。
“对海人而言,”他轻声重复,“我们受宗门点化,我们先祖的智慧是宗门给的,守护宗门即是存在本身。”
雨儿轻轻叹息,问道:“所以,那个宗门还在这片大海之下!”
海人王点了点头,说道:“就在水下三千米,我们每年都会前去清理海草,试着修复建筑,可终究还是腐朽了”
他叹息着。
屋内只剩下安静,人去楼空,唯有神兽从未离开,它们默默的守护着一片残垣断壁,只为等待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们。
三万年太久,可海人族却始终坚守使命,从未离开。
玄空历三百零八年的霜风掠过三河之地时,总带着几分诡谲的甜腥。小雨儿跪坐在灵田里给玉髓薯松土,忽然听见腰间兽皮挎包传来细微的咔哒声——那枚从东海拾来的淡青色海人蛋,正在她贴身的锦囊里轻轻震颤。
\"莫不是要出来了?\"她刚解开系带,蛋壳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一团裹着粘液的莹蓝触须猛地拱出裂缝,沾着黏液的婴儿发出幼兽般的嘤咛,湿漉漉的蓝色胎发黏在脸颊,竟像极了海底摇曳的珊瑚枝。
\"哎呦我的小祖宗!\"小雨儿慌忙用袖口去接,却被那双初生的琥珀色瞳孔攫住呼吸。那孩子不过巴掌大,尾椎延伸出的透明小尾巴正簌簌发抖,脐带般的银丝还缠着半片破碎的蛋膜。
哭声响起的刹那,整片灵田的雾霭都泛起涟漪。小雨儿脱下外衣做成襁褓,指尖按在婴儿后颈的鳞状胎记上:\"小水儿,是不是饿啦?\"她奔向炊烟升起的营地时,怀中小生命竟用两只小手,抓着外衣做的襁褓边缘,一直看着雨儿,轻声的哇哇叫。
老海人王说过,新生的海人要接触水才能保持皮肤的温润,于是在营地里有海人送来了一个婴儿用的贝壳盆,盆里装满了清水。
晒谷场边的陶碗盛着新鲜鲛鱼肉糜,混着晨露调成糊状。在贝壳水盆里嬉戏的小水儿突然停止啼哭,张开没牙的嘴叼住小雨儿的指尖,粉嫩舌尖卷走食物的模样活像只偷腥的小海豹。吃到半饱时她突然咯咯笑起来,小尾巴拍打出细碎水花,溅湿了雨儿胸前的月白色衣襟。
夜晚,小雨儿解下装满灵谷的藤篓,把酣睡的小家伙兜在里面挂在颈间。月光漫过晾晒灵药的竹架,照见少女走过青石板路的剪影——身前的小背篓里有一个睁着大眼睛看着外面世界的小海人女婴,她好奇的看着,咿咿呀呀的说着听不懂的话语,眼睛看着星星点点的星光,恍若银河坠入人间。
雨儿要找老海人王给小水儿检查一下身体,也让老海人和小水儿认识一下。
趴在育婴池里,小水儿的蓝发被海风吹散。她歪头盯着老人的脸,忽然咯咯笑出声,\"咿呀——\"稚嫩的笑声混着海苔的气息,撞得周围的紫菜架轻轻摇晃。老人双手一合,惊得说道。\"笑!当真会笑!\"他喃喃道,\"老夫一生见过数千婴孩破壳,这却是头一回见\"
雨儿还想细问,却被老人一把揽住肩头,拉到育婴池对面的礁石上坐下。月光倾泻在老人稀疏的白发上,他指着水面喃喃:\"凡人婴孩落地尚需满月才得见齿龈微启,这丫头破壳便能睁目,且尾鳍有力至斯\"他伸出手掌,月光顺着指缝滴落进池水,\"寻常海人幼崽半岁方得稳行,两岁始能言语,可你瞧这丫头——\"老人猛然收声,盯着突然从水底叼起一枚漂亮的贝壳朝小雨儿递去的小生命,喉结滚动了两下仍未发出声音。
雨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掏出半枚用红线串起的海棠木雕坠子。这是她为小水儿准备的小玩具。
此刻坠子悬在小水儿鼻尖晃荡,竟像被什么牵引住一般,悬停了半晌,才在她额心轻轻一触便落回池中。老人浑浊的眼瞳泛起金芒,盯着重新钻进雨儿膝盖下的小家伙,忽然长叹了口气:\"这孩子\"
深夜,海风卷着细沙掠过断崖时,老海人王独自坐在屋角的火盆旁,火光照着小雨儿枕边尚在襁褓中的小水儿。礁石垒成的墙壁反射着海浪低吼时的震颤,老人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手心里摊开的一片莹蓝。
那是小水儿的左手掌心。
婴儿的掌心像浸着蓝墨的宣纸,纵横间延展出错综复杂的纹路,像是深海藤壶攀附千年珊瑚时描下的路径,又似暗潮翻涌间生成的晶簇脉络。每一道线都澄澈如鲛泪凝就,蜿蜒时吞吐微光,甚至能清晰看见掌心正央处有个若有若无的漩涡纹路,仿若蕴藏着一片未睁眼的微型汪洋。
老海人王布满鳞瘢的手指轻轻搭在小水儿腕侧,借火盆暖黄的微光细看了一盏茶工夫。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孩子重新围好襁褓放回枕边,转身卷起自己的袖摆,露出手臂上一条已经淡得几乎融进粗糙肤色的魔纹。
那枚纹路他曾为之骄傲了大半生,直到今日,它忽然黯淡得像根熄灭的烛火。
雨儿睁着大眼睛看着老人。
良久,老人才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枯瘦的手,指尖掠过那道几不可见的印记,像是拂过自己年轻时未完成的诗行:\"小水儿手掌里这纹路\"老人的话在喉间绕了三绕,忽然沉下声,\"天生的魔纹脉体,族里上一次出现,已经要追溯到大潮汐倾覆宗门之前了。\"
这话说得极轻,却像礁石落入深潭般震得雨儿身形一震。她跪伏在榻边,轻声问道:“不会有事吧!”
老人却缓缓摇了摇头,枯瘦的掌心重新托起女儿的左手,修长如鲛壳的指甲轻叩着婴儿腕间的骨骼,\"水儿这脉络若非亲眼所触,我死也不敢信。\"他抬起头,眼中沉没千年的蓝光忽然如春潮翻涌,\"这孩子,是天生的『天鳞脉』,她的纹路\"话到此处,他生生梗住,忽然俯身捧起自己的脸,\"老夫从未见过有海人能生出这样完美的逆鳞魔纹。\"
\"天命\"两个字卡在老人的咽喉里,砸进满地银辉下起伏的海砂。他忽然沉声笑了,笑得像头垂暮时忽逢春汛的老鲸,\"小雨儿,你要记住你的孩子水儿的成就,不但要超过我,\"老人声音低得落下便要融进潮声里,\"而是要超过这片海。\"
夜深时,海浪拍打着洞窟的边缘,像是不知疲倦的吟游诗人,低诵着潮汐的歌谣。小雨儿抱着刚刚入睡的小水儿,跪坐在老海人王身旁。火盆中的珊瑚木炭发出淡红色的光,映着老人满布鳞瘢的手掌和婴儿掌心那道神秘的逆鳞魔纹。
\"海人王爷爷,\"雨儿突然开口,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害怕打破这片宁静的歉意,\"什么是逆鳞魔纹?还有,您刚才说小水儿会超越这片海,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就像海面上乍现的星辰。他看着雨儿手中的婴儿,那孩子的小手还攥着一片被汗浸湿的鲛绡,正安睡在柔软的襁褓里。老人忽然转开了目光,像是穿过洞窟的石壁,看向了更深更远的某处。
\"逆鳞\"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手指轻轻划过水盆中倒映的月光,\"你知道吗?在我们海人族的语言中,"鳞"不仅是保护我们的盔甲,更是血脉和力量的象征。每一片鳞片都烙印着族人的历史和命运。而逆鳞——\"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仿佛怕惊扰了这片海底的沉睡者,\"是一种与天命对抗的力量,是与命运针锋相对的意志。\"
他顿了顿,抬起手,枯瘦的手指轻轻放在自己的眉心,那里隐约可见一道褪色的魔纹,像是干涸的深海沟壑。\"在远古的传说中,只有那些天生能成为神兽的生命,才能生出逆鳞魔纹。这意味着他们不仅拥有穿越时空的命运,还能改写整个海族的走向。\"
雨儿听得屏住了呼吸,忽然觉得胸前睡梦中的孩子微微动了动,仿佛也听见了爷爷的话。她垂下眼,看着小水儿那仍在沉睡中的小脸,忽然鼓起勇气又开了口:\"那超越这片海呢?小水儿真的能做到吗?\"
老人忽然站了起来,遥望洞外的昏暗海天。
\"雨儿,\"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些沙哑,却清晰得像是每一滴海水都落在人心上,\"你见过鱼儿离开水还能活下去的吗?可小水儿不一样。她的脉源天生就是神兽体质。是可以飞上九重天的存在。\"
雨儿听得怔住了,忽然觉得怀中的小水儿似乎呼吸都重了些。她轻轻抚着孩子的额头,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抱起这个孩子时,那双刚睁开的眼睛里,似乎真的映照着整片海洋。
\"超越这片海\"雨儿低低地重复着这句话,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眶有些发热,\"爷爷,您是说小水儿她长大了,能够飞上九重天?\"
老人沉默了很久,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中有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希望,\"对,从魔之海到九重天的存在。\"他转身走回火盆旁,重新坐下,声音变得温和,\"吞天海兽已经出现,现在我们海族的逆鳞出现。我不知道这对于,小水儿的命运和我们海族人的命运,究竟是祸,还是福。先祖神兽曾经说过,能力越大者,越痛苦,越要小心。因为,天地太小,强者容不下强者。\"
雨儿怔住了,忽然觉得怀里的孩子似乎动了一下。她低头看去,小水儿的小手微微蜷了蜷,掌心那只逆鳞魔纹的纹路在火光下竟隐隐透出一丝银光,像是月光落在深海里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