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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自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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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廷低头往住处走,脑子里反复回想着刚才的事。李清净堂堂三品刺史,怎么看起来那么忌惮区区一个主簿?他最后那句没头没尾看似自语的“焉知至”又是什么意思?忽然他脚步顿住,猛地转身朝书房方向疾奔。

在院门等候多时的棠梨正巧望见这情形,知道定是出了事,立刻快步跟上。

离办事大院还有段距离,傅廷已听见前方骚动。几个仆役踉跄着迎面跑来,他揪住其中一人衣领问:“怎么回事?”

被抓住的小厮认出是京城来的督察官大人,哆嗦着回话:“李大人……他……他杀了夫人……自己也没了!”

傅廷手指骤然收紧,拽着人往反方向走:“带路。”

小厮连连点头,引着傅廷来到李清净的卧房。雕花木门大开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个丫鬟婆子跪在门口低声抽泣。

傅廷跨过门槛,见李清净正跪在雕花床榻旁,胸口赫然插着柄短刀。他面朝床帷方向,右手死死攥着床上女子的手腕。那女子双目紧闭面容清秀,神情平静,面上不见丝毫痛苦之色。唯有心口处血肉模糊的伤口昭示着她是如何毙命的。满床满地凝结的暗红血迹触目惊心。

傅廷转头问立在门边的引路仆人:“榻上的可是你家主母?”

“正是夫人。”仆人躬身答道。

傅廷扫视着门外啜泣的仆妇:“近身伺候夫人的是谁?”

“是老身。”跪在最前头的一名老婆应声。傅廷招手示意她入内回话。

“夫人可有宿疾?”他忆起书房里李清净那句“若她醒着”,当时便觉蹊跷。

老妇颤巍巍起身,跨过门槛时看了眼床前和床上的两具尸首,抬袖擦了把泪:“回大人话,五年前夫人忽地昏厥,遍请名医无人能救。这些年全靠参汤吊着命。”虽面色惨白双目红肿,老妇答话依旧条理分明。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妇用袖子擦去新涌出的泪水,断续说道:“夫人这些年都由府里的赵郎中诊治。今日诊脉时夫人突然抽搐,赵郎中让我去请老爷。可老爷早先吩咐过半步不许离开夫人,我就差人往前院传话。老爷赶回来后让我们都退到屋外守着,只剩他和夫人在房里……”

傅廷截住话头:“赵郎中人在何处?”

“差人去请老爷时,他说要回药房取药,后来再没见着。”老妇话音未落,傅廷已望向门口。候在门边的棠梨会意,立即带着个小丫鬟往药房方向寻去。

“谁第一个发现李大人夫妇出事的?”傅廷继续追问。

“是崔主簿。他原是跟着老爷一起来的,和我们一同在门外候着。等了半日不见动静,崔主簿上前叩门询问。里头始终不应声,他推门进去就看见……老爷跪在血泊里,夫人她、她已经……”老妇说到此处再说不出话,低头用粗布袖口捂住脸。

傅廷环视四周未见崔主簿身影,开口问道:“崔主簿人在何处?”

老妇茫然摇头:“老奴不知情。当时瞧见老爷与夫人那般情形,众人都吓慌了神,实在顾不上其他。”其余下人也接连摇头表示未曾留意。

傅廷吩咐方才引路的仆役:“速去寻崔主簿前来。”

仆役应声退下。

不过片刻,棠梨回来了:“赵郎中失踪了,药房居所皆寻不见人。细软行装都不见了,显是早有预谋。”

老妇闻言面色惨白:“这庸医治不好夫人,让夫人病情加剧,定是畏罪潜逃。早知如此,老奴就该将其扣下等候大人发落。”言语间透出懊悔之意。

傅廷注视着她追问道:“这赵郎中籍贯何处?何时入府的?”

老妇略作回想答道:“并非本地人士,听说是别的大人给咱们李大人从京城请来的名医。五年前夫人昏迷后入府的。”

此时棠梨行至李清净尸身旁,俯身细察其胸口的短刃,复又查验床榻上女子遗体。

傅廷移步近前低语:“李清净确系自戕而亡。”

棠梨颔首,目光转向榻上:“李夫人身中慢性毒素,多年昏迷当与此有关。但致命伤确系刀刃刺入,只是难断是否为李清净亲手所为。”

这时,奉命寻找崔主簿的仆役跌跌撞撞跑回来,扶着门框急喘:“大、大人!崔主簿也不见了!还有……李大人贴身随从在房里悬梁了!”

满院仆役顿时骚动起来。

棠梨立即命人引路查看。片刻后折返,压低声音对傅廷道:“脖颈有勒痕,是死后挂上去的。”

傅廷面色阴沉,这个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他重新审视着床榻上的两具遗体:李清净双腿笔直跪在床前,俨然是赎罪告解的姿势,左手垂落于妻子枕畔,指尖还残留着触碰脸颊的弧度,右手紧紧攥着亡妻的手腕。面容安详得近乎虔诚,甚至能看见唇角未散的浅笑。

想到方才在书房的那番对话,傅廷心头像压了块石头。

他转向棠梨时,声音里带着沙哑:“李夫人是他亲手了结的。……愿他们来世能结善缘,举案齐眉,子孙绕膝。”他指尖无意识收拢,握住了棠梨的手。棠梨不着痕迹侧移,用身形遮住了身后数十道视线。

檐上飞来一只乌鸦,呱呱叫得人心凄惶。直到傅廷吩咐准备棺椁、延请高僧超度,这叫声才被忙碌的声响淹没。衙役们忙着收殓时,崔主簿失踪、账簿失窃的消息已如野火燎原,整个府衙陷入惶惶不安的混乱中。

消息很快传遍全城:刺史李大人贪污矿银,因惧怕朝廷特派督察官员追查,已畏罪自尽,主簿也连夜潜逃。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此事,多数人难以置信。李大人分明是个为民办事的好官——就在前些日子的雪灾中,他还为赈灾事务日夜操劳,连家都顾不上回。

也有少数声音揣测:或许这些勤政表现都是装出来的。正巧遇上朝廷派人巡查,便故意演场戏博取清名,妄图蒙蔽督察官员。却不料圣上特派的钦差明辨秋毫,这才逼得他杀妻自裁。

不过多数百姓不认同此说,毕竟李大人任职期间确实为烟州办过不少实事。

更多人唏嘘道:“官场是非哪是咱们平头百姓能看透的?就算原本干净的人,在染缸里泡久了难免沾黑。何况官场关系盘根错节,像李大人这般寒门出身,全凭科举入仕的官员,背后没有世家支撑,只怕想当个清官也由不得自己,生生被逼成贪官也未可知。”这类感慨在街头巷尾流传最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