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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涩的海风卷着灰烬扑进鼻腔,沈知意攥紧账本的手指微微发颤。
水缸里浮起的朱砂字迹正在晨光中扭曲,像极了云娘咳血时攥着的绣样。
\"小心!\"
陆云袖突然拽着她扑向墙角。
破空的箭矢钉入织机经轴,淬毒的箭簇瞬间腐蚀了檀木。
两人对视间,都看清了箭翎上染着的靛蓝颜料。
与绣娘们指甲缝里的残渍如出一辙。
\"林账房倒是养了群好狗。\"
陆云袖贴着砖墙喘息,绣春刀在掌心转出半圈寒芒,\"可惜这些箭手的靴印\"
她突然劈开窜动的火舌,刀尖挑起片焦黑的布头:\"带着官仓防潮的桐油味。\"
沈知意将账本塞进染缸残骸,湿透的鬓发贴在苍白的脸颊:\"水师战船该到第三道闸口了。\"
话音未落,货仓北墙轰然坍塌。
晨雾中浮现的兵卒举着浸油的火箭,为首将领的锁子甲下却露出半截盘金绣的袖口。
\"严大人的私兵倒是勤勉。\"
陆云袖的刀鞘击飞两支流箭,火星溅在青袍文士的尸身上,烧出刺鼻的硫磺味。
沈知意突然抓起燃烧的窗棂掷向粮垛,冲天火光里暴露出藏在米袋后的铸铁暗门。
\"丙三仓真正的腌菜缸在这儿!\"
她撞开暗门的刹那,四百九十坛封着黄泥的陶瓮整齐排列。
陆云袖的刀尖挑破第三十七坛泥封,溃烂的桑叶间泡着整匹官锦。
暗纹里的工部徽记正被毒液蚀出蜂窝状孔洞。
\"去年秋汛冲垮的河堤\"
沈知意用银簪挑起锦缎,\"用的是这种掺沙的官绸打地基吧?\"
兵卒的脚步声逼近至丈余,陆云袖突然扯下孔雀纹刀鞘掷向粮垛。
鎏金纹饰撞上桐油的刹那,爆燃的火墙暂时阻住追兵。
\"西南角地砖有机关。\"
她拽着沈知意滚进暗室夹层,\"家父说过景泰年的粮仓都留暗道\"
生锈的齿轮吱呀转动,沈知意摸到壁上未燃尽的火把。
跳动的火光里,暗渠水纹映出张布满疤痕的脸。
正是本该葬身火海的韩四姑。
\"嬷嬷果然还活着。\"
沈知意的嗓音带着颤,指尖抚过老妇人溃烂的右耳。
那里本该戴着翡翠耳钉的位置,如今只剩个流脓的孔洞。
韩四姑的独眼在阴影里泛着浑浊的光:\"云丫头咽气前,往老身茶盏里放了硫磺粉。\"
她掀起裙裾,小腿上密布的针眼正渗出靛蓝液体,\"他们说这是"活体绣绷",能保住老命\"
暗渠突然传来金铁交击声,陆云袖的刀尖已抵住老妇咽喉:\"染坊学徒的尸体藏在何处?\"
\"在各位大人肚子里啊。\"
韩四姑嘶哑的笑声惊起渠中老鼠,\"去年津门富商捐的腊肉,可还合锦衣卫的口味?\"
沈知意猛地捂住嘴,染毒的银链在腕间叮当乱响。
陆云袖的瞳孔骤然收缩,刀柄重重击在砖墙:\"所以疫病爆发的源头\"
\"是吃了人肉的先烂肠子。\"
韩四姑的独眼转向暗渠尽头,\"沈姑娘不妨猜猜,令姐的右手小指如今在哪个官老爷的参汤里?\"
沈知意突然暴起扯开老妇的衣襟,溃烂的背后赫然刺着半幅潮汐图。
她将染毒的银链按在图纹缺口,靛蓝纹路竟与严总兵的刺青严丝合缝。
\"你们把绣娘\"
\"是她们自己选的。\"
韩四姑的指甲抠进砖缝,\"云丫头若肯好好在官布上绣暗纹,何至于被生生抽了手筋。\"
暗渠顶端突然透进天光,水师战船的撞角正破开货仓外墙。
陆云袖劈断锁链的刹那,四百九十坛毒瓮随水流倾泻而出,在晨光中映出工部官员惊恐的脸。
\"该收网了。\"
沈知意将账本掷向甲板,朱砂字迹遇水洇成血瀑。
她望向混在兵卒中那个佝偻身影,突然举起云娘的翡翠顶针:\"沈镇抚使当年留的这枚暗桩,倒是比绣春刀更利三分。\"
浪涛拍岸声里,陆云袖归刀入鞘的轻响惊飞了檐下灰鸽。
她望着随波沉浮的毒瓮,突然轻声道:\"家父的腰牌其实一直收在云娘的妆奁里吧?\"
沈知意扯开浸透的外衫,心口处盘金绣的孔雀纹正在晨光中流转:\"姐姐说这是最好的护心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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