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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到得到季嫋肚子里的孩子是死胎的消息的时候,黎东庭才真正懂得了那日求嘎乌盒的时候,那老僧说的“一命换一命”。
从始至终他其实做好了准备是以自己的性命去换的。
这孩子的命终究是他求着送出去的,他愧疚但也心甘情愿。
正如他所说,没了季嫋,其他都不重要。
“我睡了多久。”季嫋问他。
“五天。”黎东庭说的时候,声音其实还有些颤,那三天简直比三年好难熬,他很怕季嫋会一直睡下去。
说话间医生已经来看过了,护士已经把她输液的针头拔去,说是过两个小时再来。
季嫋看得出黎东庭很累却不敢休息,单独病房的床很大,她从中间往一侧动了动,另一只手拍了拍床,“上来,陪我再睡一会儿吧。”
“床小,会压到你的。”
季嫋一再坚持下,黎东庭才终于躺了上去,这几日的担惊受怕在环抱着季嫋的时候终于安下了心来,季嫋本就是刚刚苏醒身子困乏得很,也就是怕黎东庭再担心才强撑着精神陪他说了一会儿话,这会儿又很快地睡了过去。
黎东庭脑子绷着的弦一下松了,也很快昏昏沉沉地睡了去,于景深来的时候就见到床上两人拥着睡的酣甜,好在黎东庭怕压到季嫋的伤口,手臂拥着身子还是隔出了一段距离。
这本来是不合规矩的,于景深看两人那样也没舍得叫醒,轻轻退了出去,贴心地将门关上。
两人真是感情好,季嫋一醒来就黏黏糊糊地蹭上了,于景深无奈地摇头一笑,心里对自己远在京都的妻子生出了几分挂念。
季嫋在风城住了十天就回了京都,风城这儿的条件比不上京都,季嫋这会儿流产也要坐个小月子,回京都这月子会坐得好些。
也不用两家人跟着她在外地滞留着。
要离开风城的那一天,季嫋见了于景深一面,这几天由于季老爷子的缘故,于景深一直没出现,今天她要走了,才终于见上了于景深一面。
季嫋坐在轮椅上得了黎东庭的允许,让于景深推着她出去走走,今儿阳光挺好的,外头也温暖,于景深将她推到了太阳底下沐浴着阳光。
季嫋将帽子微微抬起了一些,望了望天上,笑着道,“那会儿倒下的时候还在想,那天怎么偏偏就是雨天,我要是醒不过来了,这么好的太阳就见不到了。”
于景深也学着她缓缓抬起了头,将视线停留了一瞬,又将目光落在了身前人的背影,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怎么会见不到,这么好的太阳你还能看几十年。”
“感觉从小到大,你救了我好多次,四岁的时候我爬到墙头要掉下来,你扑过来给我当垫背,八岁的时候我偷玩外公的银针给自己扎了个面瘫,你扎了一百多针才给我治好,十一岁的时候我吃错了商陆,你给我催吐,听外公说,我差点吐到他那爱干净的老人家的床上,还是你给我接着的,你看,三十岁你又救了我一次。”季嫋侧过了头,话是对着此时的于景深讲的,偏偏把两人都拉回了从前。
于景深盯着季嫋的发顶发呆,季家所说的画面似乎就在他面前一一放映着,他带着笑去观看,约莫有一分钟才回过神来,“本来就学了这么些本领用来救人的,这些我不希望用到你身上,但能为你用上,我也算不枉学医三十余载。”
他今年四十几岁了,少年时学了中医,犯了大错,被赶出师门,心怀愧疚,一蹶不振,生了放弃从医的想法,好在那时他的妻子陪着他,她说,“你这一双手天生就是用来救人的,一个人这辈子能发现自己的天赋在哪是很难得的,我想季老培养你快二十几年,看你犯错,更希望看到的是你的改正,而不是你的逃避。”
“错便错了吧,没办法改变的事实就不要再去纠结,继续在这条路走下去,救更多的人,用一份善抵一份孽,买一份心安。”
所以于景深继续从医,因为十八岁的罪孽他抛弃了学了十几年的本领,转学西医,从头来过,行善赎罪。
那天他救下季嫋,就好像是老天给了他一次正面赎罪的机会,所以他拼了命也要救她,站了快五个小时的手术台,看着她身上的血换了三遍,高度紧张下呼吸都要停滞了,他也要从死神手下将她换回来。
所幸于景深成功,这次机会他握住了,下了手术台的那一秒他瘫在了门口,手不停地在颤抖,心里却是无比的轻松,那一刻于景深感觉十几年来压在他肩头上的担子好像轻了许多。
季嫋微微笑着,“我好像还没有跟你说谢谢,以前任性觉得没必要,后来是没机会,现在我跟你说一声。”
“谢谢你,道希哥。”
于景深,字道希,季老爷子给他取的,也只有季家人这么唤他。
他这会儿再听到这句“道希哥”一时间还有些恍惚,良久手撑在轮椅的把手上,绷着的肩坦然地松了下来,“不用谢,嫋嫋。”
回京都的行程定在了下午一点,黎东庭带着季嫋先坐车走的,季家和黎家的人分了两部车跟在后头,于景深去送了的,只不过站得很远,远远地望着季老爷子那理得利落的头发,银色的发根在阳光下显得耀眼,但没给他填一份老态,看着很精神。
于景深在笑,老爷子依旧和以前一般喜欢理个毛寸,那会儿师母还在的时候,总想叫他留着头发,说是几十年看那发型看腻了,一向听师母话的老爷子难得反抗,说什么也不留,于景深受老爷子影响,到现在也留的毛寸。
他在回忆,却没发现季老爷子在往他这个方向走,人到眼前了才猛然回过神来,季老爷子没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眸子在他脸上打量许久,才落下一句,“过年带着老婆孩子一块儿来季家吃个饭,季家的孙媳妇怎么样我也得看看。”
他于景深不再是他季世泽的徒弟,但终究是他季云泽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
般般回来这么些日子也偶尔会无意地念起于景深,念起了又怕他这个老爷子在意忙转移话题,其实他心里早就没那么多情绪了。
他也是快百年的年纪了,没有什么仇怨是非得带到坟墓里去的。